2白雁为礼

作品:《蝶舞大唐春

    扬州渐近,官道边枯草丛中有白雁两只,受马蹄声所惊,双双掠上枝头。我望见白雁,心中想起沈小蝶带给我的谢锦婕信中最后一句,“归途如遇白雁,望君为妾射猎之!”不由得勒马停住。

    据古礼制,贽白雁为礼者,乃求婚之意。查忆萍沈小蝶他们看我停下,也都一起勒马停下,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沈小蝶感叹道:“好漂亮的两只白雁!”

    春天就要来了,这是两只北归的雁,正在这儿歇脚。我翻身下马,捡起两粒石子,抖手射出,两只白雁应声从树上跌落。沈小蝶和小芸欢呼一声,纵马过去捡到手中。

    “何大哥,你怎么把它们打死了?”沈小蝶拎着两只白雁回来,大为不悦的对我道。

    我微笑道:“它们没死,只是昏过去了。你照看好它们,你谢姐姐特别叮嘱要在路上给她打只白雁的。”心里却在想,当谢贤古和谢锦婕真看到我将两只白雁奉上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终于在二十三日傍晚时分赶回扬州,从淮帮那儿得到消息的沈伟程带着赵成在城门口处把我们接住。在沈家吃过饭,天已全黑下来,我带着查忆萍和雯雯趁夜色来到了红粉书院,在沈小蝶初次带我过来的那间温暖小阁里见到了李夫人。

    “我以为你过完年后怎么也得再在洛阳呆上两个月才能离京,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回来,在城南给你备了一处园子,还没收拾出来呢。”李夫人道。

    李夫人觉得我蝴蝶居太小,在不远处给我另置了一处园子的事查忆萍曾经告诉过我,听她这么说我忙感激道:“多谢夫人关心,我和忆萍暂时还是住我蝴蝶居,我已着赵叔回去收拾了,我们待会儿就回去。”

    李夫人以查询的目光望向查忆萍,查忆萍微垂下头道:“我们见到我父亲了。”

    我知道李夫人人目光,她还不知道查忆萍已经和我住在了一起,查忆萍提到自己父亲则是告诉李夫人查庸生已经同意她和我在一起。

    李夫人点点头道:“也好!”接着问我这番回到江湖有何打算。

    我沉思道:“现在朝廷已将视线投于南边的白莲教,派了鸾台侍郎韦安石检校扬州刺史,同时兼督江南诸州事,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白莲教,而我们已经确定这白莲教与当日客船血案的凶手荷花有关,我们得把握住这个机会将这朵幽灵般游离于南方江湖的荷花给拨除了,解除这后顾之忧。”

    李夫人点头,“老身也这样想,但自林生你剿灭升仙教后,高家一夜之间从常州消失,不久连孟家庄也变成了空庄一个,我们已失去了寻找那朵荷花的线索。综合线人网传上来的各方面的情报,只能确定那朵荷花在太湖周围,具体位置却无法确定下来。这朵荷花不好对付啊!”

    我嗯了一声,“荷花的谨慎,咱们在客船血案的调查中已经领教过了,但只要他存在,总有办法将它找出来的,待我明天为谢师过完七十大寿,咱们就开始着手此事。”其实我手里还有一条找到荷花,确切的说是找到高家的线索,这条线索只有我和雯雯知道。

    “老身会进一步在太湖地区投入力量查探那朵荷花,林生你是不是在宣州新兴起的宣州帮的真正主子,听说他们两位帮主参与了你对升仙教的围剿?”

    宣州帮是李虎和李婶网络一些江湖高手在宣州创立,以为我羽翼的帮会,不想没瞒过李夫人的眼睛,我点头承认,“那两位帮主是我的两个星奴使。”

    李夫人哦了一声,道:“我听说太湖七杰被他们收罗到了旗下,这七个人武功虽不怎么样,但都是自幼在太湖长大,对那一带情况很熟悉,我想借来用用。”

    “那好办,明天就派赵叔过去将七人调过来给夫人差遣。”我说道。

    李夫人立即摇头制止,“不,他们是从太湖出来的,我对他们不能相信,最后别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明天让赵成来书院,吩咐他些事情让他到宣州走一趟,我还是通过你那两个星奴使来使用这七个人好。”

    我点点头,“这样也好!”

    李夫人望望身边的喜儿向我道:“林生你这些天抽出些时间到书院来为护持喜儿修练月缺神功吧,她的奠基功夫已经完成,那两个鼎炉也已经可以用了。”

    喜儿那双天生就勾魂摄魄的媚眼亮晶晶的望着我,其中满是期盼。这小**这半年又发育成熟不少,才十五岁的小女孩,那隐藏于紧身薄棉衣下的身躯已是有凹有凸,起伏跌宕的有韵有律,有滋有味。尤其那张小脸,竟将童真与狐媚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让人入眼看去,就升起将其摁于胯下蹂躏的强烈**。

    我压下心中因眼前**升起的**,向喜儿微笑一下,道:“喜儿这半年变漂亮了不少,等谢师七十大寿过完我就护持她练功。”

    喜儿听我夸她变漂亮了,现出一丝害羞神色,不过别的少女包括沈小蝶害羞时会脸红着将头垂下,她虽也脸红,却是微侧着头拿那又媚眼勾你。那份羞涩让她眼中纯真更增两份,却又将那份荡人心魄的狐媚增加十份。我心里暗叹一声,如此一个天生媚娃,现在都这样了,等月缺神功练成,又经了我的滋润,介时不知又会是一个什么模样,肯定是个迷死人的尤物。

    直到离开红粉书院,寒夜冷风吹到脸上,想起明天就可以见到谢锦婕,那个雍容华贵的美丽面庞在心中升起,喜儿勾我那两眼才在心中彻底消去。

    谢家大院里因着谢锦怀遇难而来的伤悲气氛历经岁月半年的冲刷,已经淡漠消失,今天因着谢贤古的七十大寿,祝寿的门人弟子盈门,倒是显出一派洋洋喜气。

    我自己手里提了两个礼盒,剩下的让驾车送我过来的老杨提着跟在我身后进入谢府。昨晚,从淮帮接到我回来消息的大发车行老板扬大发就又让老杨和他在马车候在我蝴蝶居门外,供我使用。

    在前院接待的阿福看见我,脸现惊喜,“唉呀,何公子你回来了?小姐还说你赶不上老爷的寿辰了呢。”

    我微笑道:“我也是昨晚才回到扬州,谢师呢?我想去拜见他老人家。”

    阿福带我在正厅里拜见了正坐在椅上接受弟子们祝寿的谢贤古,厅里还有其它人,坐在两侧喝茶,可能是给谢贤古祝寿人中有些身份的,我只认出其中扬州司功参军方令言。在一侧收礼的是个下人,没看到谢锦婕,让我心里有些空落。

    “哦,林生回来了!”谢贤古看到我的出现有点惊讶,显是不想我能这么快赶回来,但我也从他惊讶的语气里听出了他的惊喜,知道他很高兴我能回来,这让我心中一阵喜悦。

    行过礼,祝过寿,我先将姚崇的礼品奉上,说道:“这是姚师兄让弟子带给老师和师母的,愿老师和师母福寿安康。师兄让弟子代他向老师和师母致歉,他因为公务,不能亲自来给老师祝寿,请老师谅解。”

    今天谢府里桃李满坐,谢贤古心情看来非常好,呵呵笑着让下人将礼物收过,向我道:“我知元之他脱不开身,但他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他在朝廷里一切还好吧。”

    我答道:“一切都好,这次弟子入京,姚师兄给了很多照顾。哦,这是师兄给老师的信。”说着将姚崇的信递上。

    谢贤古立即接了拆看,这时从堂后传来竹杖敲地之声,谢锦婕扶着柱有拐杖的谢老夫人从后面走出,堂上人一起站起向谢老夫人问好,我双眼却盯着了谢老夫人身侧的丽人。

    谢贤古抬起头,招呼妻子道:“夫人快来看,林生从京城回来,带来了元之的信。”

    谢老夫人向我慈祥一笑,温和道:“林生回来了?”

    我忙做揖行礼道:“师母身体安康,弟子回来了。”

    谢锦婕看到我先是一愕,接着闪出惊喜的光芒,深深看我一眼,向我微点了下头,扶谢老夫人在谢贤古身边坐下,然后她便侍立在二老身侧,目光没再落到我身上。

    我这边将我给谢贤古祝寿的礼物递给一边的下人,将姚崇妻子带给谢锦婕和谢老夫人的礼物拿出,递给谢锦婕,说道:“这是师嫂让带给师母和小姐的,小姐请收下。”

    谢锦婕微笑一下,伸手来接我手中的礼盒。她这一微笑,仿如百花盛开,让我望着她的目光一时有些痴呆,手上疼了一下,将我惊醒,谢锦婕已将礼盒接了过去,微嗔我一眼,手上传来她接礼盒时拧我那一下的温柔,更让我神魂颠倒。

    正在看信的谢贤古突然望望我,然后回头看下刚从我手中接过礼盒,正被我痴迷的目光盯的有些羞恼的谢锦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而古怪的神色。我知道姚崇在信里提到我和谢锦婕的事了,不失时机的从老杨手里接过最后一个盒子,打开来捧到谢锦婕面前。

    “小姐信中所要白雁,小生路上凑巧遇得,已为小姐射猎得。”那盒子里正是用红丝带扎了翅膀和双腿的两只白雁,这两个美丽的俘虏有气无力伏在盒子里,见到光明,立即弹腾起来,却因腿和翅膀被缚,无法移动分毫,哀哀的鸣叫两声,四只惹人怜爱的小灰眼珠便一起企求的望向它们眼前的佳人。

    谢锦婕看到白雁捂嘴惊呼一声,抬头望我的目光里便满是激动和惊喜,但迅即垂下头去,脸颊泛红的退到了父母身后。

    厅中众人也都看清了这特殊的礼物,这些饱读圣贤书的文士们自然明白贽白雁为礼背后的含义,立即发出一片惊讶的嘘声,我听得出那里面的羡艳,嫉妒,赞叹等各种感情。厅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谢贤古身后谢锦婕的身上,谢锦婕的头垂的更低了。无论她平时如何落落大方,毕竟一年轻女子,那抵得住这么多如此审视的目光。

    谢贤古望着我手里的白雁叹了口气,将众人的目光接到了他身上,等他表态,我也将恳切的目光投向他。

    “既是锦婕你自己要的,林生给你带来了,锦婕你便收下吧!”谢贤古幽幽道。

    谢老夫人扭过身拉起女儿的手,爱怜的拍了两下,谢锦婕轻轻答应一声“是!”将手里姚崇夫人的礼物递给一边收礼的下人,莲步轻移,躬着身垂着头伸出双手从我手中将白雁接过,接着再深深一礼,捧着白雁垂首退回谢贤古身边。我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柔情和喜悦一点点的累积成了狂喜。

    “好了,锦婕你带林生到后面说话去,林生中午留下吃饭,下午咱们再好好聊聊!”谢贤古吩咐道。

    我垂首感激的道声是,满心喜悦的随在谢锦婕身后转向堂后。谢贤古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此等举动,不啻是告诉大家我是由谢锦婕自己选的,而他尊重女儿的选择。

    晨辉金亮,将柱影投向回廊,我跟在谢锦婕身后在回廊里走着,看着前面袅袅而行的美丽背影,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却不知该对走在前面的佳人说些什么,就这么只是跟在她身后走着。下人们都到前院招待客人了,因此后院里很静,静的我能听到我激动的心跳。

    谢锦婕将我带到后院里我曾和谢贤古在其中下过棋的凉亭里,终于停住了脚步。我激动的叫了声“锦婕!”

    她回转身来,双目含嗔的望着我,“你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把这个拿出来了,还说是人家写信向你要的,让人家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

    听到她的责问,我一时间不知所措,一路想无数次想像见面后如何将她拥到怀里,现在真的佳人在前,却是脸带嗔怒,让我觉得无论对她做出任何举动都唐突佳人。期期艾艾的竟傻乎乎的说了一句,“锦婕,我想你!”

    谢锦婕不想我会说出这句话,愣了一愣,看我像犯错的孩子一样垂着头站在那儿,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将盛着两只白雁的礼盒放到亭间石桌上,走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柔声道:“你走这半年里,我也想你啊!”

    我立即来了精气神,望着她的眼睛,一把将她那柔柔的手握紧了,将她往我身前拉,她有些娇羞的微笑着将上身往后仰。盒子里的白雁动弹着发出哀鸣,谢锦婕突然手上使力,另一只手也上来帮忙,将被我握住的手从我手里抽出,走到桌前去解扎在两只白雁身上的红丝带。

    “这是我猎来送给你的,你解他们干吗?”我问道。

    谢锦婕回头白我一眼,“你难道不知道白雁是大雁中贵族,你如此将他们俘虏,他们会绝食而死的。”说着已将两只大雁身上的红丝带解开,将两白雁放于亭栏处,回头向我巧笑纤兮道:“而且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该还他们自由了。”

    看到她这笑容,我心里仿佛一阵春风拂过,知道她所说的使命指的就是代我向谢家表达求婚之意。不由得冲动的上前一步,伸手想将她揽入怀里。谢锦婕双手上举,推在我胸前让我没能将她抱实。

    “她们怎么不飞走啊?你是不是伤着她们了?”谢锦婕扭头望着呆在亭栏上有些呆头呆脑的两只白雁。

    我知道这两个家伙是历经一天的囚禁生涯,骤得自由,尚未反应过来。遂向怀里的谢锦婕笑道:“她们是想留在这儿听听咱俩都说些什么情话,好回去向她们的同伴眩耀,要不她们同伴怎么会知道她们落队这一天是为了去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呢?”

    谢锦婕扑哧一笑,按在我胸品的手轻捶我一下,“什么神圣使命?”但她接着却将脸俯到了我胸膛上,幽幽道:“你今天这举动太莽撞了,也不事先和我说一下,就当着那么多人将两只白雁拿了出来,要知道人家给你写信的事可民瞒着父亲的啊,你这样不是把我出卖给我父亲了吗?”

    我忙道歉道:“是我太心急了,考虑不周,对不起。”

    “还好父亲并没有生气,看他的反应是已经答应你了。嘻嘻!”谢锦婕说了一声,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不由奇怪,扳起她肩膀望着她,喜悦的问道:“锦婕你是因为谢师答应将你嫁给我而高兴的笑吗?”

    谢锦婕抿下嘴,眼中显出一丝俏皮,“少自做多情,我是想起你刚才的傻样,像个犯错的小孩。我听父亲说你在你们那个江湖上能号令群雄,威风的紧呢,刚才怎么那样?”

    我想起刚才谢锦婕因为害羞而对我嗔怒时我手足无措的样子,那确不是堂堂何公子该有的表现,传出去会被知道我的人笑掉大牙的。长叹一声道:“锦婕你不知道,你是我的魔煞啊!”

    星阳摄魂在精神上的修炼,会让我的心志日趋坚定刚硬,然世间事阴阳相济,至刚即至柔,我的意志越坚定,相应的意志最深处那一面也就越脆弱,只有魔煞才能让我表现出这份脆弱。

    “什么是魔煞?听着挺可怕的。”谢锦婕奇怪的问。

    我将她抱紧了,悠悠道:“魔煞啊,就是这一生都让我神魂颠倒,情不自已的人,就是我这一生需要全心全意的去珍爱的人。”

    谢锦婕听到这样的情话,双手将我的腰环紧了。我俯首看一眼她俯在我怀里满是迷醉神色的面庞,鼻中嗅着她秀发清香,心道今天这番久别重逢,何止是我在她面前失了常态,她这位向来雍容高贵,落落大方的名门秀女不也在我面前表现出了好些女儿情态。

    我满足的叹了口气,叹气声落,一侧响起两声欢快的雁鸣,两道白影投向了青天,听过人间情话的两只白雁重新开始了她们北上的行程。

    宾客散尽后,谢贤古在书房里和我做了一次长谈,刚开始他没有提我和谢锦婕的事,只是详细询问我这次北上的经过,我知道他更关心的是朝廷局势,便尽我所知的将朝廷里的派系党争告诉他。

    谢贤古听完后,拈须沉思良久,感叹道:“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这么多的矛盾,武皇一人焉能压得住?”

    我小心道:“至少就目前来看,因着女皇的存在,各派势力都不敢妄动,那些矛盾还不会大爆发。”

    谢贤古缓缓摇头,“岁月无情,女皇已老矣,而太子懦弱,皇本不固,更有各路宵小环伺皇座周围,依为师推测,时间不长,朝廷内将有大变,希望元之他们能应付得来吧。”

    我细思他这番话,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从宏观上看朝廷局势走向,确是很有道理。

    谢贤古转向我道:“林生你离京这步棋走的很对,以你的特殊身份,离开朝廷那个权力倾轧的中心场,立足海阔天空之江湖,便可根据朝廷局势变化相时而动,便宜行事。林生你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吧?”

    我点头道:“弟子明白,多谢师教诲!”

    谢贤古微点下头,脸上神情又陷入沉思,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才开口幽幽问道:“那白雁真是锦婕在信里向你要的?”

    我听他话语里有一种衰老的苍凉感,不知他这做父亲的对女儿的这一举动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谢贤古苦笑一下,“女大不中留,林生啊,为师不是对你不满意,只是实在舍不得锦婕就这么离开我们。锦怀已与我们阴阳相隔,锦胜为官,远在陇右,我们老两口身边只剩一个锦婕了。”

    这声音如此的苍凉与伤感,这位到今天年已七十,备受天下敬仰的一代大儒在这一刻显露出了他有脆弱,我的心也不由得被一种伤凄的情感给浸软了,“谢师放心,弟子已打算将家安在扬州,锦婕不会离开老师和师母你们二老太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