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诡谋,可同仇?

作品:《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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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大作, 天地晦暗。正是隐藏身份的好时机, 亦是将桑洛救出的好机会。

    沈羽混在一众鬼使之中, 借着黑袍加身,鬼脸掩面, 此时正听着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呼和之声,跟着众人在山谷之中步步慢行。

    大风卷起豆大的雨点儿拍的前面不远处那辆华贵的马车车顶上,噼啪作响。此时她们已经出了那所谓的圣谷,她眼看着几个鬼使将桑洛带上了前面的马车之中。而此时牧卓与舞月, 竟与桑洛同车而行。

    牧卓再也待不住了,沈羽自然想到舞月与牧卓定会改变以往的计划,而他们如此之快,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而让她更没有想到的, 是这圣谷之中涌出来的鬼使,竟如同一队大军。少说,怕也有八千。

    他们不会再从此前的路往龙首山去,沈羽一路跟着,一双眼睛从那鬼面之中往四下观瞧,滂沱大雨之中,他们的路线绝不是往龙首山而去的方向,而是略微往北。看样子, 是打算从北面的旷野之中穿过, 再绕道龙首山?

    不会。

    沈羽压着心中涌起的一股股怪异的想要蹿起身子的念头, 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定下心神, 龙首山已然防备严密,他们便是有如此大军,也未必是贺祈的对手。

    可他们此时又是要往什么地方去?

    沈羽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不管他们目的为何,眼下最紧要的,是先将桑洛救出。她一路走着,心中已然暗自盘算,寻一匹快马,待得救出桑洛,便带着她往举镇之处疾奔。举镇如今因着昨夜之事,定然严防死守,严加戒备,他们不敢一直追过去。可她却又绝不可能将桑洛交给贺祈,牧卓想要桑洛的命,伏亦也早就动了杀机。

    待得甩开这些鬼使,她再带着桑洛绕过龙首山,将她安置到个村镇之中。如此算来,若是真可一路顺利畅通无阻,两日,两日她们定能到龙首山东侧的小镇之中。到时……

    沈羽想及此处,心中一梗,便又觉万分难过。她怕也只能将桑洛护送到那里了。

    可如今车外人多,寻不到漏洞,她也只能等待时机,等的他们走的累了,乏了,整军休憩之时,才好寻个机会将桑洛带走。而眼下,她尚需一匹快马。

    天空之中一道闪雷,咔嚓之声惊得马儿都不安起来。

    桑洛闭着眼睛坐在马车之中,听得外面巨大的落雨声,一言不发。

    她手腕之处的伤口闷闷作痛,心中,更是隐隐担忧。

    她只瞥了牧卓一眼,那目光便就定在车中这从未见过的女子身上许久。这女子的目光淡然,太过淡然,淡然之中,又带了浓重的探究之意。这探究的目光让她周身不适,尤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奇香,让她胃中翻腾,几欲作呕。于是她便闭上眼睛,静静思索。

    自见到牧卓而今,牧卓的神色一直安静而自得,似乎这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会出半点的差子。

    可仅仅是方才那一瞥,她便看出了牧卓心中的恐慌与担忧。

    一定出了什么事。不然牧卓不会忽然改变了主意,如此仓皇的带着人倾巢而出。更不会将自己与这怪异的女子一同放在他的马车之中。可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儿,她不知道,牧卓定也不会告诉他。但这样的感觉让她心中不定,是以她唯有闭上眼睛,来掩盖她心中的波澜。

    然闭着眼睛的桑洛,却总觉得周身不适,似是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因着方才那一声炸雷,拉着车的马儿应是受了惊慌,让这马车都不稳当的晃了两晃,她睁开眼睛,正正对上那一双极其魅惑的眸子。便就在这一瞬,她心中明了,让自己周身不适的目光,正是这一双眸子。

    “你为何看着我?”桑洛沉着面色,淡然开口。

    舞月确实一直在看着桑洛。毫不遮掩,全不避讳地看着。便是坐在一旁的牧卓,都觉得她目光怪异,却又眯着眼睛不说话,直到桑洛开口而问,这才微微一笑:“妹妹,这是我教中圣使,舞月。”

    桑洛却根本不至理会,仍旧直视着舞月,面容之上毫无波澜,却已然腾起一抹霜色,复又问了一句:“你为何看着我?”

    舞月嗤笑一声,身子软软的靠在马车一侧,那声音悠然懒散:“舞月素闻桑洛公主是这舒余国中最美丽的姑娘,只觉得是百姓传闻,不可全信。如今一见,果然惊为天人,让人,”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一般,眉间染上一抹昂然春意:“让人,移不开眼。真是难怪狼首沈公,都能为了公主,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假死违命,将自己的族人置之不理。”

    桑洛看着舞月,却毫不为她言语所动,转而看着牧卓:“我们要去哪?”

    牧卓只道:“去见见伏亦。”

    桑洛眉心微微一蹙,沉着面色看着牧卓,片刻却一笑:“看来,你棋差一招,还是被人寻到了纰漏。”在牧卓那还未冷下的面色之中,复又说道:“既如此,你大可杀了我,何苦还要带着我?”

    牧卓轻笑,看了看桑洛,转而又看向那紧闭的车门,哑声说道:“我既说了不会杀你,自然不会食言。”

    这话儿话音未落,桑洛却竟笑了,“如今你我三人坐在这马车之中,想来,都是深谙其道的局中人。既如此,你大可不必再掩盖你那本来的样子,”她靠在座上,看着牧卓:“牧卓,你我自小,也算一起长大,你与我是什么样的人,谁和谁又不知道?谁在谁面前又做得了假?你心中所思所想,我只需看你一眼,便心中明了。你不杀我,只是因着我对你尚有用处,可助你在舒余诸公面前,从伏亦手中夺得王位。可如今,你不再去龙首山,却改道要去半路阻截伏亦,那国祭之事便自然作罢,你大兴兵马,要做这反乱之事已成定局,又何须我再帮你说什么?”

    牧卓被桑洛说透了心事,干笑两声,前倾着身子,双臂搭在膝盖上,搓了搓手,抬头看着桑洛,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狰狞诡异的神色:“妹妹所言说尽了我心中事,你说的对极了。你与我,谁也诳不了谁。只是,”他扯着嘴角摇了摇头:“若你我将这舒余国事,放在一旁,抛去所有的前尘旧怨,我只问你一句,难道,你就不恨伏亦?你不想,亲眼看着他死?”

    桑洛没有言语,似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回忆,良久,惨然一笑,舒了一口气只道:“说到恨,我确实恨他。可有一点,你却说错了,若真可将前尘旧怨舒余国事抛诸脑后,我不仅想看着他死……”她将那目光定在牧卓脸上,“我还想看着你死。”

    牧卓呆了片刻,旋即便是开口哑声大笑,“妹妹说的极是,我怎的就忘了,你早就想让我死了。”他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拍了拍膝盖:“可你我谁也不能将所有的事儿抛诸脑后。你也不要忘了,在他们心中,你我皆是孤魂野鬼。他若真看见你我,定会除之而后快,是以,你也只能在这马车之中,与我同仇敌忾,才有生路。”

    桑洛疲惫的闭上眼睛:“既然谁也不能将国事抛诸脑后,你又何苦多做假设。如今秀官儿与那假冒的凌川,就在伏亦身边,你若想让他死,何须亲去?”

    舞月闻言眉目一跳,反而又笑道:“公主,竟然连凌川之事,都知晓。”

    桑洛轻哼一声:“不巧,我正巧看见了真凌川的尸身。”她微微睁开眼睛,这次却是看向舞月,只是看着她那一双眉眼,仔细的端详片刻,开口言道:“若我所看没错,你不是我舒余国中人。”如此说着,却又不等舞月答复,转而又看着牧卓,面上浮起一抹轻蔑之色:“你为了王位,竟与南岳勾结。你应承了什么?南疆诸城?还是舒余一国?”

    牧卓瞬间阴沉了面色,沉声不语。

    舞月嗤笑一声,淡声言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王子当年执意要除掉公主,”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桑洛面上,“公主见微知著,慧眼独具,这样的女子,若不能为人所用,便定必会被人所害。”

    桑洛但听她所言便知自己猜测对了,冷哼道:“如此之王,便是你能登上八步金阶,又能坐在其上多久?”

    “舒余与南岳百年来都世代交好。便是给他们一些城池,也无甚大碍。”牧卓开口言道,吐了口气,也显得有些疲惫:“妹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南岳助我,我给他们城池,可得舒余一国。可若无南岳与辰月教,舒余纵有万里江山,也无我牧卓容身之地。孰轻孰重,妹妹这样聪明,若是你在我之位,也定会如此做。”

    “若是我在你之位,”桑洛浅淡笑道:“绝不会将自己至于此地。”说着,摇了摇头:“可我却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也罢,你想让我做什么?”

    牧卓咧嘴一笑,面上浮起满意神色:“我想让妹妹帮我,说服国中诸公,让诸公信服。”说着,又道:“不过便是诸公不愿,我也不怕。”

    桑洛冷声淡言:“你自然可大军叛乱,内外夹击,可若是国中诸公不能心悦臣服,你这王,也当的不踏实。”

    牧卓眉毛一挑,点头只道:“妹妹知我。那依妹妹所想,我该……”他看了看舞月,转而又看着桑洛:“我该如何?”

    桑洛沉吟片刻,眼神看着虚空,幽幽然的吐出四个字:“大金乌令。”

    这四字虽短,却字字铿锵,舞月听得一愣,牧卓面上却是一惊。

    舞月自然不知这四个字的分量,只是不解的看着牧卓,而牧卓面上却也显出一丝迷茫,讷讷开口:“此番,我是真的不知你的意思了。”

    桑洛吸了口气,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眉心,缓缓说道:“大金乌令,国令之首,发自吾王,以祈诸公,清君之侧。王兄久不在皇城,竟然连这个都忘了?”

    牧卓沉思只道:“非我不知其意,只是……”

    桑洛坐正了身子,将手放在窗边,轻轻的推开一条缝隙,便有一股凉风裹着雨星星点点儿的落在手背上,顿觉清凉,不由闭目深吸一口气:“如今你被人察觉,这消息若传到伏亦耳中,定必调兵。若是穆公带兵前来,你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你与我,皆被国所弃,你我已死,百姓皆知。为何忽然出现,此事,便是诸公不查,百姓定也会议论纷纷。是以,你我须得先为自己寻个合适的由头,让百姓信服。只要百姓信服,诸公,又何惧?”

    牧卓凝目看着桑洛:“妹妹之意,是让我从反,变为救?”

    桑洛微微一笑:“世人若皆以为你我要反,不反,也要反。可若吾王陷于为难,你我揭竿而起清君之侧,”她转头看了看牧卓:“不仅寻到了假死之由头,百姓也会知晓你我假死,只是为了静待时机祛除那潜伏在吾王身边真正的乱党,到时,只会抚掌赞叹我轩野一族血浓于水,谁又还会在意你与我,是怎样活着的?”

    此言一出,牧卓脸上一喜,舞月竟至拍手赞叹:“公主,真是好计谋。”

    牧卓喜过之后,却又摇头:“可大金乌令,只能吾王亲发。伏亦此时正在南行途中,又怎会……”

    桑洛笑道:“伏亦身边的人,你眼下不用,还要等到何时?”

    牧卓愣了愣:“你是说,秀官儿与……盘祝?”他说话间便又犹疑:“可他们二人……”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更况登王乎?”桑洛目中闪过一丝凌厉:“王兄为了王位连自己的亲父兄妹都可抛,难道,此时却心疼一两个人?”

    牧卓笑道:“妹妹计策,确实高绝。只是此计可骗的百姓,却难骗得诸公,若穆公赶来,只怕,他不会这样容易被此事骗到。”

    “穆公远在皇城,而你我却与伏亦更近。若你在穆公赶来之前还不能成就大业,便也就引颈就死吧。”桑洛轻蔑的哼了一声,“还做什么王?”

    舞月却道:“可若真如公主所言,这伏亦发了国令,赶去救他的,怕也不止咱们。若是短兵相接,又该如何?”

    桑洛闭目只道:“是以,此一战,还需得一人,”她吸了口气,只觉得手心之中都是汗:“以她在国中威望,怕是比你,更能说服国中将领。”

    牧卓双目一眯:“你是说,沈羽?”

    桑洛叹道:“便是我让沈羽回来,你又能放了他么?”她微微摇头,“并非沈羽。”

    牧卓不解的看着桑洛:“那又是谁?”

    桑洛淡然一笑,神态自若的吐出一个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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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终于要从幕后走到台前了。可喜可贺。

    我还活着,不要担心。虽然我恢复了单身,但是卸甲依然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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