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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疼迷糊了，竟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坐在床前。

    他试探着去拉她的手，她竟也轻轻回握住他。

    “鸢儿，真的是你吗？”

    女子点点头，身上还是他最后一次见她时穿的那件白丝裙。

    一国之君忽然就红了眼眶，“鸢儿，这么久了，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朕，连梦里都不曾来过，你是不是还在怨朕？”

    女子又摇摇头，她不是不想出现，只是他是帝王，身上的阳气太重，夜里又常常挑灯处理政事，有光的地方她待不住。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上，慢慢揉着，“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昨夜就发动了，鸢儿你摸摸他，你都还没有摸过他。”

    昨夜就发动了，怎么不找人来伺候着？女子有些心疼，忽然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守夜公公进来掌了灯，“陛下，该上朝了。”

    穆尊面前的人儿忽然就消失了，“别走，不许走！”穆尊挣扎着起身，向前一捞，却只捞了一手空气在怀。

    他转身狠狠盯着那个小公公，“谁叫你掌灯的？”

    小公公惊恐地跪下身去，声音发着颤，“陛下，到时辰了……”

    “杖毙！”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任凭他再怎么哭喊，也还是被人拖了下去。伺候了陛下二十年的章公公弯腰进来，不禁再次感叹：哎，自从皇后娘娘去了，陛下就变得乖张暴戾，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此刻他见穆尊抱腹隐忍，心里有数，轻声问道：“陛下，可要传太医？”

    “不传！都给朕滚下去！把所有灯都灭了，门窗关紧，不能透进一点光来！”

    章公公忙诺诺地退下去，却还是不放心地请了太医来候着。

    穆尊艰难起身，肚子猛地往下一坠，叫他shenyin出声。

    “嗯啊，鸢儿，你在哪里，你出来见见朕好不好，朕好想你。”穆尊在殿中走走停停，看遍每个熟悉的角落，那些他曾与她吟诗赏画，吹笛弹琴的角落，却不见女子的踪影。

    “朕叫他们都退下了，鸢儿你回来好不好？”

    回应他的还是一片寂静。

    可是他知道，她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些夜里无风却飞起的纱帘，偶尔滑落的茶杯，都是她，她还在等他。

    有什么顶在他两腿间，憋胀得难受，他身形不稳，一下子向前扑倒，肚子被挤压在了身下，只觉得一阵剧痛，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女子从顶梁飘落下来，蹭了蹭他的肚腹，已是滚烫一片，里面还作动不休。

    哎，你这是何苦？

    女子借了一阵风，吹开了殿门，章公公眼尖地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陛下，也不管陛下是不是醒来会将他杖毙，领着太医冲了进去。

    穆尊转醒后，便忍不住地向下用力。

    “陛下先忍忍，现在还不能用力。”

    已经疼了四个时辰，他有些熬不住了。

    “还要，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胎儿下不来，是催产也好，扩gong也好，就这么等着吗？”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给喂了一碗催产药，穆尊只觉得腹部像是有大石压着，下腹一直被憋堵着，又摆脱不掉，这种时候，她也不陪着他，他一个人，怎么受的住。

    他曾以为，他要的是这万里江山，可失去了她，他才知道人间再没有什么可以叫他真的欢喜。

    突然，他猛支起上身，长长痛哼一声，腹中被顶起，紧接着下ti似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

    “陛下，可以用力了！”太医惊喜地说道。

    这是他与她唯一的牵连了，他怕孩子出任何意外，反倒将胎养得太过大了。

    又挣扎了一个时辰，他被人按住手脚，两名太医跪在床侧轮流替他推腹，孩子却还是生不下来。

    “呃啊，嗯……鸢儿，鸢儿，朕好痛。”

    可大殿里回应他的，除了宫人出出进进的悉索声，再无声音。

    他记起那年他打仗受了伤，她替他上药，他只不过轻轻皱了皱眉，她便惊慌地问是不是很痛，现在，他痛成这副样子，她怎么就不管了。

    “啊！”这声惊呼是太医发出来的，从陛下xue口露出来的不是胎儿的发顶，竟是，竟是——臀位！

    之前不是正过胎位的吗，怎会……

    胎儿过大又胎位不正，是无论如何也生不下来的。

    陛下还在兀自用力，“到底是……嗯呃……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几名太医商量后，还是叫为首的太医说了实情。太医的意思是保住陛下。

    穆尊听了，毫不多言，从床前的暗格里取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胎腹，“把他剖出来。”

    满殿的宫人吓得都跪了下去，“陛下，不可啊，您还会再有孩子的，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啊！陛下三思！”

    他弄丢了她，哪里还会再有孩子呢，他只盯着手中那把匕首，“你们不做，朕自己动手，朕……告诉你们，若是孩子死了，朕却活了下来，朕,朕要你们全部陪葬！”他已有些气力不济，却仍用力朝自己腹部划了下去。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章公公都不禁听红了眼眶。

    太医没办法，只得快速取出小皇子，又全力救治陛下。

    穆尊平躺在床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他很快就可以去见她了。

    她多年来的习惯，不见他安好，绝不离开。可是人间帝王产子，会有一道天光出现，她根本抵不住，早已魂飞魄散。

    更何况，她是因为对人间有执念，才不能投胎，做了孤魂怨鬼。他早就对人间没了执念，又哪里能做鬼去找她呢。她与他，早就上穷碧落下黄泉，死生不复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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