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作品:《醉后不知天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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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荷是一个精明果断的人,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而废神挂心。她承认,在偷看男子睡颜的时候,她有过一瞬间动心,对于男子身上的味道,她有些心驰神往,即便男子看起来很瘦,样貌也不倾城。

    她想,如果真是她误会了怎么办?看他的家也不富裕,还带着孩子,大雪天的,自己辞了人家的工作,该怎么活?

    越想越不安心,苦是那天自己没被人捡回去,大雪天的,就算没死,少不得要难受几天。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不对,道歉她是不会的,不过她决定补偿。

    她还记得路,这次她带上了管家崔枝,有些话她不好说出口。

    崔枝架着马车扬着尘雪拐了几条街,现在正行驶在河边,崔荷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掀开车帘吩咐,说前面过了石桥便是。

    崔枝停下来应了一声,正准备扬鞭的时候,自家女主人又按住了她。

    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一路上没什么行人,马车停在河边一颗杨柳下,不远处桥的对面就是一家花楼销魂窟。

    此时的新月楼因天气的关系不如往日灯火辉煌,新月楼就是眼前的花楼。

    门楼上只燃着一边灯火照明,灯火下站着一位妆容浓丽的女人,她长得白皙丰满,虽然上了些年纪,但风韵犹存。她就是里新月楼里的新月麽麽。

    她此时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袱等人,里面装的都是楼里头牌换下的衣服,贵的很,不能用热水洗。可大冷天用凉水洗,谁愿意?于是她找到傅宁,她也是在前几天偶然在看到河对面傅宁蹲在河边石阶洗衣服时才主动找的他,每天一次,每次付他五十文。

    今天是第五次,楼里头牌忙碌,一天去好多地方唱堂,为了避免冲撞贵人,衣服也是要一家一换的。

    待傅宁走近,春风麽麽便将包袱展开,告诉他哪些衣服贵是要分开洗单独晾的,包袱里面偶尔也还会有其他人的衣服。

    傅宁认真听她嘱托,在双手捧过衣服的时候,他听到一声马嘶声,寻声望去,不远处有一辆华盖香车正调头离去。

    傅宁看了几眼,没有过多在意,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另外一份工作,现下接下洗衣服的活只是想多挣点钱而已,这钱不好挣,在河边洗了几次,脚僵得像铁块一样,手上也裂了许多口子,疼得厉害。

    香车里的肖菡现在脸色冷到极点,下车后,她将之前准备的一盒珍珠随意给了守门人。

    其实她没想过,即便是男娼,她为什么唯独对傅宁的事在意,而且态度大大有异于其他人。并为自己发现的事实感到火大,为了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随即意识到这火来得莫名,当真是莫名其妙!

    鼻息间茶香缭绕,堆开窗,窗户外是脉脉流淌的河水和簌簌而落的细雪。此时的崔荷正悠悠地坐在弦安居的雅间听曲散心,侍琴的男子面容较好,五官均称,令人赏心悦目。

    侍琴坐在靠近帷幔的一方,弦安居内都是没有门的,一共分为上下两层,一楼宽广,中间设有高台,可论赋,可献乐。二楼雅间窗口临河,可观景,雅间不设门只有帷幔,方便仆人侍候走动不发出声响,青黑色帷幔外就是游廊通道。

    弦安居不似其它商铺,不以盈利为目的,弦安居,弦安居,这是专供雅士休闲的场所,营业时间不分春夏秋冬,也不分寒暑冷热。

    琴音悠扬惬意,侍琴低眉顺目,一切都很好,只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呢?是味道。

    “意画,去吩咐一声,叫人进来点支香。”

    意画是崔荷的小厮,他伺候崔荷有一段时日了,主子从来不点香,听到吩咐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是,请问主子要点什么味道的香?”

    看主子没反应,他试探着问:“檀香,艾叶香,还是玉兰香,这里是弦安居,什么香都有。”

    崔荷想了一下,这都不是她想要的,挥了挥手,此事做罢。突然感到一阵冷意,有细雪随着风灌进来,意画过去将窗户合上。

    心中烦燥,她挥手,琴音停止,侍琴静默地退下,弦安居的人都很有素养。她合眸养神,有人进来添茶,她听见脚步声进来的时候明显停顿了,意画低声提醒,那人才又动了。待添茶的人靠近,崔荷猛地睁开了眼,攥住了来人的手腕。

    味道,原来这就是她想要的味道。她看着眼前之人,为这样的发现感到愤恨。

    傅宁被女子眼神中的怒火吓到,他不觉得自己怎么得罪过她,就算是之前自己曾将她撵赶,那也是她不对在先,是她先言语羞辱自己。

    傅宁忙稳住双手里端着的茶盘,茶盘上是刚刚起炉的茶壶,壶身滚烫,壶里是刚煮好的茶水,茶水咕噜沸腾的声音现在还能听见,壶嘴腾腾冒着热气。

    “客官,该添茶了。”见女子只一味抓着他不放,他出声提醒,垂下眉眼,语气平和,他在这里工作还不到十天,他不想生事。在这里,女子是客,不管这事是因谁而起,对他不会有好处。他底下眉眼,语气平和,这是他想息事的态度。

    可女子显然不这么想,她甩手将人推了出去,傅宁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歪了一下,茶壶嘭地一声在脚边碎开,白烟四起,滚烫的水溅到薄薄的布鞋上,又渗透进去,脚背上一阵痛意。

    “放肆!这里什么地方,竟然有娼妓侍茶。”崔荷起身,她朝傅宁的方向瞥了一眼,大发雷霆。

    “我不是,你莫要一再侮辱我。”从她口中听到娼这个字眼,他很难再继续保持平静,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衣装华贵的女子为何总要往他身上泼脏水,要知道对于这个国度的男人来说,名节那是比性命还重要,名声也是。

    “东家,误会误会,他不是外面进来的娼妓,他是我招的侍茶伙计,人老识勤快。”弦安居的掌柜听见动静赶过来,迎着崔荷解释,说完又对着傅宁招手,叫他过来,“肖郎,这是我们东家,你做了什么惹怒东家,还不快向东家道歉赔罪。”

    掌柜并不想知道傅宁做了什么,或者是发生过什么,她只想平事,让东家息怒。

    脚还在疼,傅宁的手隐在袖子里抖着,他也很恼,但他卑微,他没有生气的资本,况且掌柜已经给了他台阶下。

    他咬着牙忍了忍,上前几步,双手在腰间交叠,底头伏下身子,低身下气道:“是小人不对,顶撞东家,请东家原谅。”

    “肖郎……”在傅宁低头的时候,崔荷瞥到了他头上的玉簪,她将之抽出,拿在手中审视着上面的字。

    “还我。”傅宁一惊,伸手讨要,一头长发披了一身。

    崔荷没有理会,她把玩着玉簪掀开帷幔走到游廊柱前的烛火下,神色很冷,口气毒恶。

    “你就是靠这个装良善到处招摇撞骗。蜀锦楼不止,如今你又骗到我弦安居来了,我自认我招的管事和掌柜都还有些识人之明,没想到都被你糊弄,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蜀锦楼?蜀锦楼也是你的……”傅宁现在明白了,原来害他丢了活计的不是流言婓语,是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现在恐怕连弦安居的活计也将保不住,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真是老天不长眼,他做错了什么?

    傅宁的眼角发红鼻子发酸,他觉得委屈,有些想流泪的冲动,但他忍住了,他知道,在这世上,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走过去向她伸出一支手,摊开:“你把簪子还我,这是我亡妻之物。”

    他不想继续与女子纠缠。

    崔荷看见男子眼中的水汽,只觉得这是他骗人的伎俩,她都亲眼看见男人在新月楼出入了:“还亡妻?我看,是你哪个金主送你缅怀纪念的吧!”

    话刚落,嘴角一痛,崔荷转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敢打我!好大的胆子。”她粗鲁地揪住傅宁的衣襟,将他掼在地上。刚才的碎茶壶片没有收走,有一块散在游廊上,将傅宁的手划了一道老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不过他顾不得这些,他看到玉簪被女人愤怒向着廊柱掷过去,他连忙扑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玉簪在他眼前碎成两节,一节还飞到一楼去了。

    “肖……菡……”傅宁跪坐在地上,带血的双手拾起另一节,捧在胸口,眼泪此刻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浥湿了松散的衣襟,韵染了地板。

    他佝偻着,颤抖着,留给崔荷一个纤细脆弱的背影。一头长发散开无神地垂在游廊木质地板上,在廊柱烛光下,人们看得很清楚,那一头长发并不像她们一样是健康的油黑,而是一种病气的褐灰。

    傅宁哭得无声无息,却让在场的人都为他动容,所有人都围着他,连一楼的人都停止了活动,注视着楼上这一幕,包括崔荷。

    傅宁无声悲泣的样子莫名地像在她心里刺了一针,锐利的疼。她不再觉得这是傅宁的伎俩伪装,她甚至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自己过分了。

    没过多久,傅宁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擦了下眼泪,向崔荷的这边转过身来。他不知道,他抹了自己半边脸的血。

    “我……”崔荷无意识地走了过去。

    傅宁抬头看着崔荷,崔荷很高,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你叫什么?”

    “崔荷……”

    “很好,我以后不会再找到你崔家的家业做事,你也别再与我纠缠。”

    傅宁从她身侧一跛一跛地走过,他的一只脚在刚才已经被烫伤。

    “我真后悔那天将你捡回去!”

    看着男人艰难地步下木梯,被崔荷遗忘的细节开始在她脑海里浮现,她还记得那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除了头发和大氅,其它一切如旧,玉玦和银钱都还在怀里,身边躺的是一个小女孩,居室简陋,而这个男人是在椅子上将就了一夜。

    只是清醒之前的事她确实不记得了,她甚至有些怀疑那个吻痕是自己酒醉的时候干的,她迷恋男人身上的味道。

    傅宁步下木梯,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在一楼伏身摸索寻找,他在寻找玉簪上掉落的一节。

    崔荷吩咐弦安居里的其他人一起寻找,傅宁抬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领情。

    玉簪失落的一节被他在高台的阴影处找到,傅宁将两节摔碎的簪子用帕子包起收好放进衣服里,向周围帮忙寻找的人道了谢,然后蹒跚地推门离去了。

    崔荷停立在楼上,她复杂的目光一直没从傅宁的身上离开,而傅宁再没抬过头看她一眼。

    “东家,可能……真是误会,肖郎在我这儿做了些日子,勤快本分,言行举止并没有出格的地方。出来讨生活的人都不容易,我看……”弦安居的掌柜对自己的伙计一向有体恤悲悯之心,“再给他一次机会。”

    崔荷凝视着廊柱那里男人留下的血迹出神,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掌柜的话。

    “东家,我先退下了。”见崔荷一直游神没有理会,她放弃了。

    “慢着,我有别的事要交你去办……”

    天气回暖,雪稍停,里津的大街小巷渐有人来往,开始热闹了。

    傅宁在家歇了两天,脚已经不跛了,当时烫茶泼洒的时候隔着鞋,回去挑开两个水泡晾两天也就没事了。但手上的伤就没那么容易好了,伤口很长很深,血流了满手,现在虽然上了药缠着布,但还是时时作痛,影响生活。即使如此,他每天还会去新月楼领衣服洗,新月麽麽给的钱不少。他用一只手洗,洗得时间长一些,但洗得干净,麽麽并不在意。

    天色昏暗之际,是新月楼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傅宁从新月麽麽那领了五十文钱和一包袱要洗的衣物,他掂了掂衣服,比上次沉了一些。

    傅宁苦笑了一下,这来来回回数次,话也寒暄过,他这新月麽麽还真是一点也不怜悯他的伤手,她给钱,他办事,她从不吃亏。

    傅宁没说什么,就是洗得时间长一点而以。将钱收进袖里,衣服名贵,用布包着,他抱在怀里,怕走路被墙角树枝什么的勾扯,弄坏了,他赔不起。

    新月楼那边的灯火照不到桥这边,一边花街柳巷,珠宝沉香胭脂阁,茶寮馄饨水果铺。一边是清宅贫居,小道上除了门扉和树影,就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热情的吆喝从桥对面遥遥传来。

    傅宁从桥上走过来,走到属于他的这一片区域,他心情好,今天领了五十文钱,即使钱不多。

    他跨上自家的青石台阶,身后的树影愰了一下,他丝豪没有留意到。一侧的门还未完全拉开,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迅速将他拽进去,门合上。

    傅宁知道挟持他的是个女人,因为此刻他正被来人牢牢地锁在怀里,掩在门后墙根处,鼻口被捂住。

    傅宁慌了一下,想到肖瑾还在屋里,正准备下口咬她的时候,女子说话了。

    “别出声,是我,有人要害我。”

    这声音他认识,是她,崔荷!她这么有钱有势,谁会害她?

    还未来得及多想,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很多,傅宁看不到,但感觉至少有五个人。脚步声很轻,苦不是一开始就屏住了呼吸,恐怕不会被听到。

    脚步声在他门前停顿,似有从门缝向里张望之意,傅宁不自觉地双手张开,护着身后的女子往墙根处紧了紧。

    崔荷被傅宁的动作惊讶了一下,她笑了笑,趁傅宁不注意,一只手环到了他腰上,将他也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傅宁以为她是害怕,于是在她环着自己腰上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表示安抚。看崔荷的模样,比他好像小好多,此刻在傅宁的眼中,她就是刚刚长大的孩子,遇到事情了,需要他保护。

    感受到这份体贴,崔荷脸上不笑了,但眼眸中的笑意……深了。

    外面的那些所谓要害她的人,不过是她找人请来做的一场戏。男人的底细她查过,知道他叫傅宁,为何来里津城,也知道了一些他的过去,但也只限于他和他后来的妻主在白田村的那一段,在之前的事,她查不到。

    崔荷锦衣玉食,她不太了解一个男人带着孩子生活有多不容易,但她知道自己给这个男人带来了不少困扰。

    还是一场苦肉计,来之前,她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口子不深,但长,此刻已经血淋淋的,顺着手臂滴答滴答地落在石板上。

    外面的人走了,傅宁吐了口气,从她身上退了开来,转身看着她。

    “你怎么逃我这来了?”

    “笑话!逃命还要看路吗?”崔荷好笑地看着傅宁,神色不见一丝慌张。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傅宁神色冷漠,他已经从刚刚的错觉里回过神来,她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她是曾经屡次辱他名节又处处打压他的人,一个有财有势的人,他不想惹也惹不起的人。

    “走?那些人又追回来怎么办?你看,我还受了伤。”崔荷走到他面前,伸出了自己的伤臂,可怜兮兮地道:“你要不要再捡我一次?”

    浓浓的血腥味钻进了鼻孔,傅宁明显地皱了皱眉,两人都没再说话,时间静默了一瞬。然后,傅宁低下了眉目,靠近,伸出纤纤双手,小心地托着她的伤臂,带她进屋,安置在床边坐着。

    “你先等会儿,动作轻些,我的孩子今天发病了,在床里边睡着。”小声地嘱咐完他就出去了。那包衣服在惊慌之下落在外面,他出去将那包衣服从门外小心翼翼地捡回来放在桌上,包袱已经松了,内面的衣服露了出来。

    血流了很多,袖子都浸透了,傅宁打了盆水,崔荷也不避讳,自己将外衣和大氅脱了,丢在一边,又将里衣拉开,露出自己半边结实的肩膀和手臂。

    傅宁多少学过医术,对待受伤的女子,他不会像以往那般退避。他打湿布条,轻轻地清理和上药。

    傅宁站在她身侧,崔荷扭头看着他,他的长发仅用一条粗布半束着,不再是她之前见到的那根带肖字的玉簪,还有他缠着布条的那只手,她笑了,笑容里颇具玩味:“你不气我?”

    傅宁没有理会,怎么可能不气,不过他更气自己一时大意,连肖菡送他的东西都保护不好。

    傅宁避着崔荷的伤处将里衣给她拉好,外衣是不能穿了,袖子上全是血,然后又拿起她的大氅给她披上,必竟现在的天还是很冷。

    他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一用力就火烧似的疼,刚刚那一下动作,手就开始在衣袖里发颤,这一幕被崔荷发现。

    可能是被崔荷的声音吵到了,肖瑾在崔荷身后的被子里动了动。病中的人是睡不安稳的,傅宁整理好崔荷就马上去看肖瑾,肖瑾的病畏寒,现下嘴里一直叫着冷,人还未醒。

    傅宁找了一件自己稍厚一点的衣服,在被子上又盖一层,然后细细地将被子围着肖瑾小小的身子,裹成小团子,只露头。

    崔荷看了看,忍不住笑出了声,像条腹大头小的圆虫。

    傅宁瞥了她一眼,直起身子,淡淡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想害你的那伙人人不会追回来,我要出去买药,你也该离开了。”

    “不走。”她还不想这么快离开,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她坐在床边侧头看他,“你自去买药,我等你回来,顺便帮你看着孩子。”

    “不需要,你走。”傅宁拒绝的干脆。去医馆的路确实要时间,有人能帮忙看顾自然很好,但他不能无缘无故让崔荷帮忙,他们之间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娘……”肖瑾不知何时醒了,拥着被子真像条没脚的虫子一样蠕过来,朝崔荷这边蠕。

    崔荷被这孩子软浓的声音叫得一怔,莫名其妙的,心头像有什么东西激荡而过。

    她将大氅一掀,把孩子连着被子一起抱在自己的怀里。

    “小东西,我还没娶亲呢!”

    “小瑾,别乱叫,她不是你娘。”傅宁想将肖瑾从崔荷怀里接过来。

    “娘,好冷。”肖瑾似乎没听到她爹的话,小脑袋还往崔荷怀里钻着。

    “嗯,娘在,娘抱着你。”崔荷抱着肖瑾顺势往后一躲,避过傅宁的手,翻身躺在床上,那件大氅将两人都覆盖在下。

    “你——”

    “我累了,要歇会儿,你快去吧,我这件大氅顶你那十件破衣服,况且你这家徒四壁的,我也没什好图的。”

    傅宁没想到这崔荷会这么耍无赖,忍不住就想去扯她下来,在他双手刚举起来的时候,衣氅下肖瑾的声音浓浓传来:“娘的怀里好暖,娘不要走了。”

    崔荷将头缩进去抵着肖瑾的软软的头发上:“嗯,娘在,娘不走。”

    看着这一幕,傅宁放下双手悄悄退了出去。此刻,他心里酸疼,他的孩子一直都很渴望能有娘抱,有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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