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今年十二岁了，职业是这长安城南“醉仙居”一名光荣的小二，手脚伶俐话不多，见过大世面的掌柜对他非常满意，据说有意招他为胥，惹得其他同行羡慕不已。可小六子最近却不怎么高兴，原因是他花了不少钱求了不少人，附近的陆家拳馆就是不收他，同样是这家小二的小七子小八子都很不理解，好好的有前途的小二不当去学什么拳？

    小六子原名当然不这样叫，他是孤儿，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懂事起就是乞丐，两年前被好心的掌柜收下，成了这家酒楼自开张起第六个当小二的，于是他就叫小六子。小二的工作不多，难度不大，只要伺候人记下菜名就没什么事了。小六子回客人的话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毛病，虽不讨人喜欢但也没出什么事，掌柜的就欣赏他那自知之明的心性，不像小七子自作聪明，上个月多说了几句话就却被客人扇了一巴掌。

    “醉仙居”里常常有那些跑江湖的汉子，大马金刀的高谈阔论，某门派又和某门派打起来了，哪里又出了个少年英雄啊，每当这时候小六子就像换了个人，傻傻的在旁边竖着耳朵站着，掌柜的话就一句也听不到了，那些波澜壮阔的热血江湖是他小六子自懂事起就无限向往的，他的梦想是做个大侠，江湖上快意恩仇，一剑既出，群雄慑服，一个酒楼的小二怎么可能是他的志向，他偶尔也会在小七子小八子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可每次最后都被两人嘲笑。于是他也放下有一天被哪个高手看中了收他为徒的想法，主动去陆家拳馆习武，居然被拒绝了，这让他有些心灰意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大侠梦。

    今天的小六子比较兴奋，因为酒楼里来了好多江湖好汉，足足有七八桌，他又开始心不在焉了。

    “唉，听说了吗，北岳恒山的慈月师太也死了，死在大魔头东方胜的手里。”

    “恩，嵩山赵若海，泰山玉玄子，南岳衡山秦羽，现在加上慈月师太，四岳掌门死的精光，为兄此行正是去参加慈月师太的丧礼，如今恒山只剩下一群小尼姑了，真是可怜。”

    “哦？还不知道兄长和恒山派有交情，失敬失敬......”

    小六子想换目标了，以他长期听桌脚的经验后面就是吹嘘，弄不道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恒山掌门死了？死在东方胜的手里，这个大魔头怎么越来越厉害，难怪任我行提拔他做副教主，这才当了几个月就立功了。”这些当然是小六子的内心独白，虽然嘴上不敢讲，但心中对这些大人物评论一番，倒颇有点，那个什么来着，哦对，指点江山的意气。

    小六子不着痕迹的移动几步，把目标放在里角四个穿着讲究的年青人身上，依他的经验这几个八成是那种大派的弟子，心里激动却冷不防肩膀被人一拍，他做贼心虚，顿时吓出不少冷汗，回头只见一个身着普通白衣手持长剑身材修长的汉子道：“小二，来两个小菜，一壶茶。”

    原来是个客人，真没用，小六子对自己很不满，但也放下心来应了一声，这才抬头看对方模样：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皮肤白净，留着三缕长髯，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小六子脸一红，赶忙跑开了，到掌柜那少不得挨两句骂，等他端着茶过来时发现那人已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六子一边摆着茶杯，一边暗暗打量，因为他觉得这人有点特别，有种高手的气质，小六子看人多了对自己眼光也越来越自信。那人默默的喝茶，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毫无兴趣，小六子渐渐又把注意力放到先前那四个人身上了。

    看模样这四个年纪不等，从二十岁排到三十，共同点就是都蛮傲，喝了点酒话匣子慢慢放开，“北岳恒山算是完了，她们离黑木崖最近，魔教每次报复都先拿她们撒气，尼姑的脑子就是笨”，这是里面最年轻的，鹰鼻薄唇，一口讥笑。

    “说什么呢，这次去恒山你小心点，在这么口无遮拦惹了麻烦，我可不帮你在师傅面前说话，”这是年纪最大的，长得有点阴沉，他口气虽严厉，但没多少教训的意味。

    “我您还不知道吗，好了大师兄，我会注意的”年轻人赔笑道。

    “六师弟说的也有道理，这几年五岳剑派死伤惨重，一代的已经没几个了，看他们五岳剑派还像以前那样嚣张？”这是个坐在“大师兄”右手的年轻人，一脸愤愤。

    “大师兄”看看这几个师弟的目光，知道他们对五岳剑派嫉恨，但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眉头一皱，低声喝道：“住嘴，忘了师傅的话吗？我知道你们因为上次的事心里不舒服，但昆仑派是什么态度要看师傅的，在师傅没发话之前你们都老实点。”这次倒是真有了怒色。

    一直没说话的是个比较沉稳的家伙，他微微扫了遍楼中之人，方对“大师兄”道：“大师兄，您也别骂他们了，他们出门少，您见的世面多，您给我们说说五岳剑派吧，我这是第一次出来，什么都不清楚呢。”

    “大师兄”看看问话之人，满意的笑了笑，道：“三师弟，你的资质是我们中最高的，师傅对你有很大期望才一直把你关在山上。”随即感受道三人一副不耐的神色，悻悻作罢，正色道：“自五年前九大派攻上黑木崖开始我就一直跟在师傅身边，不是师傅我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唉，真叫一个惨烈，本来论实力九派联手魔教肯定不是对手，但对方内三堂的人马像军队一样，悍不畏死无所不用其极，就算一流好手碰上也是讨不了好。五年前那次虽然没最终杀上黑木崖，但打了个措手不及，魔教还是损失蛮大，教中长老死了大半。我们攻不上黑木崖又去扫除各地魔教散流人马，魔教外四堂基本没了，只不过后来魔教学聪明了，龟缩黑木崖，等我们一散就派高手出来，那个魔教教主任我行前两年没见到，最近三年却是大发神威，杀了不知道多少高手，嵩山赵若海，泰山玉玄子都死在他的手上，唉，现在江湖上听到任我行的吸星大法都会发抖。”

    三人听了面色都不好看，显然有点被吓住了，“三师弟”又欲言又止，“大师兄”知道他的意思，又接着道：“五岳剑派虽然伤的最重，但二代弟子也有不少出色的，比如那个嵩山新掌门左冷禅，就杀了个魔教长老，隐隐是江湖新一代第一高手了。不过我听说华山掌门的武功比他更高，只是没见过。”说到最后沉吟下来，貌似在想些什么。

    “哼，华山派吗，现在江湖上都说他们是缩头乌龟了，哈哈...”“六师弟”闻言大笑不止。

    小六子兴奋异常，今天听到的消息太丰富了，一举扫清心中困惑，就差手舞足蹈了，忽然他表情愣住，那个本该坐在窗旁的白衣青年面色不善地走到那四人桌边，对那个大笑的“六师弟”冷冷道：

    “是你说华山派是缩头乌龟的？”

    “是又怎么样？”“六师弟”止住笑声，“噌”地站起望着对方答道。

    白衣青年笑了，“希望你的剑和嘴一样厉害，我在外面等你。”转身除了酒楼。

    貌似这样的情形“六师弟”不是第一次见，想也不想地跟了出去，“大师兄”愣了愣，对另外二人沉声道：“走，六师弟恐怕要吃亏”。

    小六子怔怔地看着几人出楼而去，随后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赶忙跟上，楼中众人被他那叫声吸引，也发现不对劲，个个冲出去准备看热闹，顿时“醉仙居”外围了一大群人。

    等小六子到了楼外已发现战斗结束，“六师弟”身上好大一条伤口，血流不止。小六子第一次见到人流这么多血，短暂地害怕后就是后悔：发什么呆啊，什么都没看到，这个“六师弟”还以为多厉害呢，怎么一下子就被人撂倒了。

    “大师兄”给“六师弟”止血后挡住身后两个同门，仔细的看了看对方，才冷声道：“阁下什么人？”

    对面那人神态依旧平静，闻言目光远眺空中白云，淡淡道：“华山李不严。”

    “大师兄”眉头大皱，当着别人的面说人乌龟确实理亏，别人也就罢了，西岳华山不是他能扛得住的，可难道看着自己师弟败了无动于衷吗？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三师弟”已经上前，眼神凝重地微微一礼，“昆仑司徒昭”，长剑蓦然出鞘，犹如大河奔腾而下，转眼至李不严跟前。李不严眼睛亮了，“这就是昆仑剑法，果然不负凌厉之名”，心有空想，手也不慢，带血之剑后发先至，似乎更快一筹。双剑相交，司徒昭只觉一股大力传来，震地手心发麻，身子不由自主一顿，接下来就看到空中一片剑光，自觉不妙，连退数步，，可对方进的更快，恍惚中好像看到对方脸上一片紫色，自己就再也拿不住剑了。

    “当”的一声在小六子耳中想起，他看着司徒昭怔怔地望着掉落的长剑，连呼吸都几乎停住了，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他刚刚准备欣赏一番龙争虎斗，战斗就结束了，这次他全程都看见了，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和第一次没什么区别，激动，惆怅，恍然，他的心情复杂之极。

    “昆仑剑法不过如此”，李不严没有盛气凌人，没有讽刺的味道，只是平平淡淡丢下这么一句，走了。

    看热闹的人没有言语，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远去，包括昆仑派的“大师兄”，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三师弟”的武功，也没有人比他看到“三师弟”就这么落败的震撼来的大，“华山派”，“大师兄”低头喃喃道，忽然他抬头想起了什么，那是去年，他好像听师傅诸葛屏山和人交谈中提到：魔教十长老之首的“毒秀士”司马明博死在了华山脚下，怀疑是华山掌门卓不凡所为。

    小六子就这样看着白衣似雪卓尔不群的李不严渐渐远去，那一刻他只觉江湖离得那么近，接着江湖又变的很远，他突然大叫一声，在旁人诧异的眼光中像疯子一般追了上去，心中有个声音在怒吼：我要当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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