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的月亮已有了角，青石路上撒下淡淡的月光，虽不明亮，但这种朦胧之感映得幽深的后院泛起阴森之意。卓不凡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奇怪的感觉，直到脑子发胀才止住。现在已近三更，众人都已熟睡，只闻到些许虫鸣，卓不凡一时童心作祟，凝神静听，想循声捉来些虫子玩，冷不防听到一声极轻的关门声，转头望去，只见右跨院墙角黑影一闪，翻墙而出，卓不凡心中大奇，便提气纵步追上。

    大概是夜色已深，此人也没刻意隐藏行迹，卓不凡不疾不徐地跟着他来到了后山，直到他在一处铺满碎石的山坡上停下。

    卓不凡躲在一颗苍松后，借着月光远远看着那人缓缓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块小木牌放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哽咽道：“娘，孩儿来看你了。”卓不凡心中一惊，他已知道此人是谁，一向低调的赵不悲竟藏着这么深的心事。

    “孩儿今天见到鲁连横那畜生了，他是跟着程中平来的。他现在根本认不出孩儿来了，孩儿差一点就忍不住动手了，可孩儿终究忍了下来。鲁连横孩儿现在就能杀了他，可程中平家大业大，门徒众多，孩儿没有把握。不杀程家那个贱人，孩儿怎能为娘亲报仇。孩儿上山已经十一年了，可武功总练不好，孩儿要怎么办啊娘？”说道最后，赵不悲已经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卓不凡看了心中不忍，可终究没有出声，每个人都有痛苦软弱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们都不想被人看见。

    赵不悲哭了好一会，才默默站起拔出长剑，练起了剑法，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却又杀气十足，完全不似白天那般沉稳，到最后更是大喊大叫，状若疯狂凄厉无比。卓不凡只断断续续听到什么“杀你全家”“杀死你个贱人”“杀了那些畜生”之类的，心中惊骇万分，这到底要怎样的仇恨才让一个年轻人变成这个样子。此时卓不凡更加小心，生怕被赵不悲撞见，刺激到他。心底暗暗记住了“鲁连横”“程飞燕”“张叔平”“张金平”这几个名字，就悄然离开了。

    待到第二日，卓不凡先随屈清书练了会“从云手”，又与李不严等人互相切磋了番，便匆匆来到后山，终于在昨天赵不悲练剑的地方不远处看见了他，一如既往的冷漠神色，半点看不出昨晚的疯狂痕迹。

    卓不凡暗叹一声，也不招呼，提剑刺向赵不悲，赵不悲早已发现卓不凡，有些诧异，待看到刺来的一剑，下意识地一档，再横削，完全是教科书般的打法，卓不凡早看到多处破绽，有好几种方法克敌制胜，却只是慢慢接招，就这样一个出招，一个接招，你来我往拆了上百招。

    赵不悲终于忍不住，长剑一甩，瞪着卓不凡道：“卓师兄只是来戏耍我吗？”

    卓不凡也不动怒，微微一笑，“那好，我要攻了。”随即一剑削来，如羚羊挂角长河落日，赵不悲待长剑及颈才反应过来，举剑欲挡，却见对面长剑忽的一转，已搭在自己腕上，赵不悲顿时面如死灰，怔怔不语，一招，他连卓不凡一招都接不下。

    卓不凡收起长剑轻轻走过去，诚恳道：“赵师弟，剑法不是你练多少遍就能练好的。它需要你去琢磨，你出这一剑别人会怎么接，然后你又该如何。你上山十一年了，你和我说的话不到十句，你不和师兄弟切磋，在这固闭自封，剑法又怎么高的上去，你内力在众师兄弟前列，剑法又怎会练不好呢？”

    赵不悲看着卓不凡神色不似作伪，沉吟片刻神色终有所缓和，虽然冷漠依旧，可眼神里有了暖意。

    第二天陆不非几人发现赵不悲来到了他们的圈子，虽然剑气向来不合，不过双方都不是太在意的人。赵不悲还是寡言少语，但与众人一起已不再那么冷漠，卓不凡讲几个笑话，他有时也会乐一下。卓不凡并没有怎么关照他，但也正因如此，赵不悲慢慢放下心来，观念一时难以改变，但剑法慢慢有了进步，不再像以前一根筋了。

    “噹”地一声轻响，成不忧苦笑地看着被打落的长剑，半月前他还能和赵不悲打个不分胜负，现在却败多胜少，听见陆不非“嘿嘿”笑个不停，顿时有了发泄的目标，抓起长剑淫笑着朝陆不非一拱手，“陆师弟如此开心想必剑法又有精进，不如让师兄我考校考校。”陆不非一听，脸顿时成了苦瓜，朝赵不悲不满道：“赵师兄能不打击成师兄了吗，每次输了都拿我撒气，我真是苦命的孩子。”赵不悲尴尬地抓了抓头，李不严好笑又好气的一拍陆不非得脑门，“不拿你撒气难道拿我吗？还不快去？”

    卓不凡在一旁静静看着众人微笑不语，一时忘却心中的烦恼，只觉得华山鸟语花香，真一副人间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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