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叔叔

作品:《烹肉(叔宠)

    冯至辗转在床一小时,迟迟不能入眠。原先想的是公事,不知不觉的脑中又印出小家伙口嚼棒棒糖,乖俏唤他“大哥”的模样。

    那夜月色迷人,挺翘的瑰景在他手中绽放,在他唇下汗湿,小家伙却无知无觉,第二日便挥手离去。他向冯义胁要了一个手机号,却毫无用处。

    他烦周能,总在他已经淡忘的时候又突晃出现,在他已不抱希望的拨号中,又突然冒出一声“你好”,这般柔脆的嗓音,与喊他“爸爸”时的娇憨全然不同,叫他愈发心痒难耐。

    情不自禁又拨了这个号码,却在瞬间如凉水浇淋,寒火迸进。

    冯至沉声反问:“你是谁?”

    甘宁泉神情一凛,捏着手机不觉用力,说道:“能能已经睡了,有事的话,我可以转告。”

    冯至的心思瞬间百转千回,几番思量,记起胡晓霞偶尔提及的话语,心下有了几分了然,便道:“她既然睡了,那我改天再找她吧,打扰了!”

    冯至那头干脆的挂了电话,甘宁泉却久久不能平静。陌生号码并未存在手机里,那道声音低沉浑厚,更不似周能的小同学。甘宁泉一时茫然失措,恍惚间已立在周能床头,手机被他不自觉的捏着,按键深陷,屏幕亮腾,幽光肆意。

    他将周能唤醒,“能能,能能,醒醒!”

    周能微扇着眼睁开一条缝,咕哝了一声,又要睡过去。甘宁泉捋捋她的头发,又道:“能能,刚才有个电话找你,我不小心接起来了,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能这才强撑着眼皮看了眼号码,含糊道:“不认识的……”

    甘宁泉心下一松,说道:“哦,那你接着睡,都把你吵醒了。”粉色卡通软枕是甘母的喜好,周能陷在枕里,白嫩肌肤似桃粉花瓣,两耳藏在发下,隐约露出一丝颜色,似枕般柔软。

    甘宁泉忍不住俯下身亲了她一口,绵软滋味,欲罢不能,凝着她的睡颜又去吻她的唇,周能“呜咽”一声,甘宁泉心头骤紧,立刻离了身。

    第二日周能陪同甘母逛街,士林不似中隽的白墙黑瓦,早已步入城市之流,商城遍地开花,两人在一楼吃了些甜点,就上了二楼开始血拼。

    甘母喜欢女儿,奈何生了儿子,如今逮住周能,自然使劲浑身解数将她打扮一番,多是可爱的头套发箍,还有萌到甜腻的非主流服饰,周能硬着头皮试穿,几小时后早已大包小包再拎不动。

    回到家中炫耀战利品,甘母又往周能身上摆弄这些红粉蓝绿,还是甘宁泉在旁叫停,“妈,我和能能都饿了,你快去做饭!”

    甘母这才作罢,扯了甘父进厨房打下手。

    甘宁泉将周能的小腿抬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揉捏起来,笑道:“叫你平常不爱运动,走几步路就酸了吧。”

    周能舒服的仰躺下来,叹道:“还是哥哥好,哥哥最好了!”

    捏了片刻,周能突然开口:“哥,我想早点回南江。”

    甘宁泉一愣,停了手问道:“为什么?”

    周能蹙眉思忖,借口有许多,徘徊在嘴边却停滞了,她还记得前不久才向甘宁泉保证的话,片刻才道:“哥,好不好嘛,我想早点回去。”

    甘宁泉哪有不应她的,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好,过两天我们就回去。”

    周能在家住了三日,甘宁泉便再次登门,对周母道:“姑妈,公司临时有事,我要赶回去,能能也一起走吧,让她自己坐车的话,你也知道现在人挤人的,她吃不了苦!”

    周母自然舍不得她走,但更舍不得她挤车,收拾了行李,又塞了几碗熟食进去,说道:“这些回去放冰箱,能吃上一个礼拜呢,想吃了跟妈说,妈给你送去。还有工作慢慢找,你嫂子上回同我说她们学校招辅导员,你要是喜欢,可以叫你嫂子帮忙!”喋喋不休的叮嘱一番,周母才放了他们离去。

    余诺一初八才回,此番并不与他们同行,周能一路睡到南江,被甘宁泉抱下车时终于醒来,踢着腿要下地自己走,甘宁泉紧了紧手,笑道:“乖乖继续睡,坐车太辛苦了吧!”

    车里温暖微颠,轻晃如摇篮才会引人入睡,下了车,周能自然再无睡意。

    不过下午三点,时间尚早,周能想要出门,甘宁泉说道:“过两天再去找赵尽染她们吧,大过年的,别老找人家出来。”

    言罢,便不容分说的抱着周能看电影,又剥了开心果喂进她嘴里。周能吃了几颗,便摇头拒了。电影放完后又切到了电视,中央台反复重播春晚,几个小品周能没有看过,一时入了眼,几个包袱抖出后便笑了起来。

    甘宁泉陪她笑着,时而攥起她的手亲上一口。到了饭点,他将周母准备的食物拿出烹热,两人边吃边聊。

    时间走得悄无声息,静谧温馨让人沉溺,美梦难醒。

    第二日周能非要出门,甘宁泉替她扎紧围巾,又拢实外套,叮嘱道:“打车出去,别坐公车,过年小偷多,热了别脱衣服,容易感冒。”

    周能连连应下,忍不住嘀咕道:“跟个小老头似的啦!”

    甘宁泉耳尖,捏住她双颊佯怒道:“小丫头烦我了?发烧别哭就行!”

    周能忙讨好他,又念着“哥哥最好了”,甘宁泉这才搂紧她,说道:“你说你大过年的出什么门,呆在家里多好。”依依不舍,仿似她一去不回似的,连日来的惶恐不安,只在拥她入怀时才能抚慰几分。

    俯身往她颊上亲了几口,甘宁泉才放了她出门。

    周能查过线路后上了公车,人山人海中被挤至角落,胸口浊气仿似被压出了喉。颠簸着行行停停,中规中矩的女声十年如一日的报着站点,有人嫌车中气闷,开了后车窗,旁人开始指责他自私,不顾忌天寒地冻。

    喧闹声被关在身后,公车毫不留恋的朝着下一个站点行去。今年春节天公不讨喜,没有瑞雪兆丰年,也没有骄阳洒大地,天际偶尔冒出一道光晕,片刻又被乌云遮了去,路边的梧桐树都上了一层白漆,长势并不好,有一株隐约露出溃烂树根,园丁在周围做了防护,也不知如何救治它。

    南湖边总不乏游人,木船荡在湖岸,有一家老小上前讨价还价,撑船妇女收了钱,摆动船桨向湖心划去。

    周能一路看去,终于停在了南湖大酒店门前。行李员穿着过大的毛呢长袍御寒,有的拖曳至地,有的空当如竹撑,迎着客人鞍前马后,开车门提行李,不菲的小费便入了口袋。

    姜昊是少数几个穿着设计滑稽的毛呢长袍,仍能显得健硕挺拔的人。

    周能躲在圆柱旁凝视那一道身形,双脚几番挪动,终是徘徊在原地无法跨出。

    姜昊的个头比旁人高出许多,低头哈腰,巧笑相迎,眉眼间已看不出学生气息,硬朗的轮廓仿似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

    又将一位客人送至客房,五十欧元入了口袋,有员工推着餐车与他迎头碰上,提醒他今晚有parttime,姜昊道了谢,穿过二楼走廊又被孟予叫住,“哎,你等一下打个电话去旁边的水吧叫几个小姑娘过来,五点准时到,还是冯总的老包厢,快去!”

    姜昊回到柜台便打了电话,刚挂断又有房间招出租车,还有客人来取寄存的行李,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周能搓着手缩肩候在原地,间或探头往酒店里瞄一眼,寒气已将她鼻头冻得通红,嘴唇干裂难受,她摸出根棒棒糖舔了两口,又往唇上抹匀,没一会儿干了,便接着抹。

    冯至下车时,周能的棒棒糖已被舔尽,垃圾箱在车道对面,她熟稔的唆净糖末,将塑料棍塞进了外套口袋。

    孟予迎上来,对他道:“冯总,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和王助通了电话,张局已经在路上了。”

    冯至挥了挥手并不理会,行了几步立在周能身后,小家伙如那日初见,无知无觉。堪堪及他胸口的个子,仿佛他一敞大衣,便能将她整个纳入怀里。

    凝了片刻,他没好气道:“怎么跟木头似的!”

    周能微惊,转了头见是冯至,才稍稍缓了心神,颔首叫了声“大哥”。

    冯至见了她面色,就知道她是冻坏了,不由生了几分心疼,“傻站在门口干嘛,来了怎么不进去找我?”

    周能一愣,莫名其妙问道:“什么?”

    冯至这才恍然回神,周能并不知道这是他的酒店,原来是自作多情了,铮铮硬汉不由绯了面色,轻咳一声才道:“没什么,你来这里做什么,大冷天的不知道进去吹暖气?”

    说着,便将她拖向酒店,周能挣道:“不用了不用了,大哥我这就走了!”

    冯至哪容她拒绝,手上微使巧劲,将她提到了自己胸前,一手轻箍着她的腰,便将她搂进了门。

    踏进大堂后周能反倒停了挣扎,垂了头缩在了冯至身侧。

    冯至侧睨她低垂的弧线,嫩肤上的细绒在琉璃灯盏下若隐若现,似有羽绒在心头挠痒,冯至收紧了手臂,半抱着她走进了电梯。

    孟予压下惊异,在电梯口犹豫了三秒,狠了狠心,一脚踏了进去。电梯门阖上的瞬间,孟予见到冯至不悦地刀剐了自己一眼,心头发憷,直呼倒霉。这一呼,他不由瞥了眼一直被冯至护在怀里的女生,电光火石间脑门瞬时劈裂,画面重新构筑,心碎一地。

    周能一进电梯,又开始挣扎,连声叫着要走,无奈冯至人壮臂粗,将她箍得不留一丝反抗余地,尽量柔声道:“都冻成这样了,先上去暖一暖,待会儿我陪你吃饭,吃好了我送你回去。”

    周能这才想起除夕夜的那通电话,原来匪夷所思之事竟是真的,不由生了骇异。她与冯至不过几面之缘,一向当他是长辈,若不是冯义他们唤他“大哥”,她一定会下意识的唤他“叔叔”的。

    如今“叔叔”对她有想法,她使劲儿吞下已溢在口边的求救,磕盼道:“大……大哥,我约了冯义,我约了冯义他们,我真得走了。”

    说话的功夫,电梯已到了顶层,金色镜面缓缓开启,游廊壁画印入眼帘,冯义瞅着她似笑非笑,拈起她下巴道:“哦?冯义他父母两小时前才下的飞机,这会儿估计没时间赴你的约,想吃什么,我叫厨房马上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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