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幽莲山庄

作品:《泪倾城,暴君的孽宠

    瑞景十一年,盛夏。舒殢殩獍

    不知不觉,已来到了一年中最炙热的时节。似乎今年的夏日比往年来得更灼烈烧心。

    清浅向来都最怕过夏季,此时的云熙宫内,她正斜倚在一张铺了芦席的软塌上,肚兜外仅着一件薄烟外裳。

    她不远处小桌上的雕花木盆内,正摆放着一块冰凌。而一名宫女正站在冰凌前,朝着她的方向摇着蒲扇甾。

    如此一来,确是能凉爽不少。

    她每日依旧是早起去永宁宫给太后请安,而后随着各宫妃嫔一道离去。太后习惯每日清晨诵经念佛,后宫和朝中之事从此也不再过问。

    自取消选秀一事后,她与太后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铜。

    她也曾多方尝试,希望能与太后缓和关系,但事实却是并无任何效果。

    直觉让她隐隐明白,太后对她的态度,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她曾问那人,她要如何做才可让太后再度接受自己。他只是说,母后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认定的事便很难再改变。

    若是想缓和关系,那就给母后最想要的,一个皇孙。

    大殿内,芙映正端着温补的汤药朝清浅而来,将白玉小碗放于圆桌上,她开口道:“娘娘,该服药了。到时间要去重华殿了。”

    片刻后,塌上的人儿并无回应。芙映看了眼女子光裸的脚,随即行至摇着蒲扇的宫女旁,轻斥道:“你是怎么伺候的?云熙宫冬暖夏凉,如今这还放着消暑的冰凌。”

    “娘娘若是睡去,就需用薄毯将她的脚盖住,脚心易被寒气所侵。倘若娘娘因此而身子抱恙,看皇上不拔了你的皮。”

    一面道着言语,她一面将薄毯盖上了清浅的双脚。

    原本想着呆会要去重华殿与那人一道用午膳,清浅便只是浅眠着。虽然芙映的嗓音很轻,但仍是惊醒了她。

    刚张开眼,她便看见那名宫女跪在地上,已是花容失色,且对着芙映道:“好姐姐,就饶了我这一次吧,若是再有下次,我便以死谢罪。”

    芙映轻皱了眉,应道:“说什么呢,你不知宫中最忌讳的是什么吗?也是就是娘娘人好,见你可怜,才收了你这个粗手笨脚的丫头。”

    “这一次且先记着,若是娘娘身子有恙,我便直接禀告皇上。”

    看着神色端肃的芙映,清浅无奈的笑了笑。这果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便调教出什么样的手下。

    谁会想到,芙映竟也是一名暗卫,且似乎她的职位在暗卫中并不低。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亏得芙映一直悉心照料着,她的身子已养好了许多。

    这丫头是属于典型的嘴硬心软,若是真想为难这小宫女,这丫头便不会好心提醒她,方才犯了宫中的大忌。

    死,是不可在宫中说起的。

    清浅坐起身来,看了眼地上的宫女,她是自己几日前从安嫔处要来的丫头,因性子敦厚且手脚粗笨,便经常被安嫔打骂。自己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便用那人赏赐的一样东西做了个人情,将她换了回来。

    唇角轻凝,她淡淡道:“芙映,你便莫要再责备她了,这丫头还小。”

    转而对着跪地的宫女,她继续道:“这宫中可不比别处,一个小小的错误便有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下次切记,莫要再让人纠错,你且下去吧。”

    宫女如获大赦般的朝她叩首,随即起身退出了内殿。

    清浅起身下了软榻,芙映忙替她取了衣裳,张罗着为她穿戴。目光落向眉眼淡淡的女子,芙映开口道:“娘娘人好,毋庸置疑,但是怎就把这笨手笨脚的丫头放在了云熙宫。如此,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清浅微微的笑了笑,并未言语。待衣裳穿戴好后,芙映便把已温凉的汤药伺候她服下了。

    用清水簌了簌嘴,她便同芙映一道出了大殿,朝重华殿而去。

    芙映替她撑着纸伞,二人一路行在花树小道旁的台阶之上,清浅不经意的看见远处有两女宫女正围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她定定一看,竟是晴妃的贴身侍婢梦荷与另一名不知名的宫女。二人正面对着宫门的方向,梦荷手中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看了眼身旁颇为诧异的女子,芙映眸光挑向梦荷,开口道:“娘娘可是在好奇,为何这二人此时会在这里?”

    清浅目光移至宫门的方向。此时,正过来了一队巡逻的禁军,轻眯了眼眸,她不禁疑惑道:“莫不是在等谁?”

    “娘娘且再细细一看,那队伍为首的人是谁?”芙映微微一笑,提醒道。

    清浅凝了双眸,细细看去,这男子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在哪见过。

    “梦荷在此等候的原因,便是这名男子?”

    芙映点了点头,“正是。”

    将男子的模样在脑海中缓缓一过,清浅忽的忆起,这男子不正是二王爷的大公子吗。

    “连吉怎会在宫中当差,他不是该在军营里吗?”

    芙映眸光转向连吉,解释道:“军营中表现最好的军士,便有机会晋升到禁军中任职,现如今这连吉便是禁军左领军卫。直属皇上亲自号令。”

    “那这梦荷与连吉又有何关系?”清浅不禁又开始发扬她的八卦精神。

    芙映却是一本正经的应道:“梦荷心仪连吉。”

    清浅一怔,看向了身旁的女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芙映一板一眼的开口道:“奴婢是偷听梦荷与珠寒的对话知晓的。”

    听得她的言语,清浅嘴角不禁轻轻的抽了抽,“这似乎有些…”

    “娘娘,奴婢本就是专职打探消息的。”芙映眸光灼灼的看着她。

    清浅笑了笑,不再言语。待她再度将目光转向宫门处时,只见连吉靠近梦荷之际,那女子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将一样东西塞入了他手中。

    而后梦荷迅速跑开,拉着另一名宫女快步离去。

    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远处观望自己,连吉猛的抬起头,看向了正用审视的目光凝着自己的女子。

    对视的一瞬,清浅竟是看到他眼中似乎有某种情愫。微微呆愣了几分,她只觉尴尬。即便是他真和梦荷有私情,她也不会告诉旁人。虽然她并不喜欢梦荷,但这后宫中,只是流言蜚语便足以置人于死地。

    片刻后,连吉仍望着她,清浅颇为纳闷。

    转过头,她故作淡然的一面同芙映说话,一面拉着她朝重华殿而去。

    刚踏入院内,她便发现池宋守在殿门处。池宋眸光一转,忙朝她迎了上来,“瑾妃娘娘,皇上仍在和大臣在议事,娘娘怕是需要再稍后片刻。”

    “嗯,好。”清浅点了点头,淡淡应声。

    池宋如此说,看来她还需再等一段时间。这人一忙起来,便会忘了时辰。

    “我们去茶坊吧。”她朝一旁的芙映淡淡道。

    径自迈开步子,清浅往茶坊所在的方向而去。难道是因为连曦的事?这连曦在数月前已被他下旨罚去守皇陵。莫不是又生了什么事端?

    收住步履,她朝身后的芙映询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异动?”

    她不曾忘记,芙映真正的主子是连澈。虽说她只是关心他都在忙什么,但是她也没有忘记,这男人并不喜欢她干涉朝政。

    芙映怔怔的看着她,反问,“娘娘是想知道皇上在忙什么?”

    清浅木木的瞥了她一眼,这姑娘真实在。

    正待她想开口问什么时,不远处缓缓走来一抹身影,“妹妹和皇上朝夕相处,怎会不知道皇上在忙什么?”

    清浅循声望去,那款款走来的女子竟是晴妃南雪柔。待她站定,继续道:“这几日,就连帝都也传开了。”

    “若姐姐知道,妹妹愿闻其详。”清浅微微一笑。

    南雪柔轻凝眉眼,淡淡的笑了笑,“这云瑶府靠近花榕那带说来也怪,以前有个祸害谷云天,将之灭掉后。现如今青阳府又受到了一群不知底细的贼寇***扰和袭击。”

    “且他们竟派人混入了花榕府,将谷云天之前尚未完全铲除的余部联合了起来,在内发起***动,与贼寇里应内合。”

    “这为首之人,听说是一头银发,且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听闻他行色如影,神出鬼没,煞是厉害。也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花榕府之前有派兵围剿,但皆全军覆没。这青阳的军队也抽调了一部分前去花榕支援。如今皇上正为此事召见大臣商议。”

    见眼前女子一副失神的模样,南雪柔微叹道:“没想到妹妹竟然不知。”

    看清浅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南雪柔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淡淡道:“看来妹妹最近状态不佳,这身子只怕需要再好好调养些时日,那我便先告辞,去见皇上了。”

    紧了紧臂弯的小篮,她越过清浅,朝重华殿而去。

    待南雪柔走后,芙映看向沉默不语的清浅,“这晴妃也就仗着是兵部尚书之女,这事她必然是从自己父亲处听说的,现在皇上正在召见兵部尚书。若是开战,这军队的调动和驻军的粮草自然需要谋划。如此一来,皇上也自是要给予晴妃宠爱,以来安抚兵部尚书。”

    见南雪柔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她不禁轻叹。只可惜瑾妃没有如此殷实的背景。

    以为清浅是被这南雪柔方才的话语弄得不甚开心,她继续道:“皇上不和娘娘说起这些,是担心以娘娘的性子,必然会因此事而跟着皇上一起忧心烦恼。如今娘娘唯一要做的,便是好好调养身子,无需考虑其他。”

    “这晴妃自以为能再度获宠,实属异想天开。”

    清浅看向一旁轻声宽慰的女子,并未言语。若那银发男子是颜铭,且他只在花榕府周围***扰,这样的举动究竟是何意?

    不由想起自己在帝都的与他两次相遇,他究竟是何目的?

    再次忆起冬日里的那个梦境,那梦中正好便是现在这个时节,清浅只觉她很快便会与他再度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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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清浅端着茶水来到重华殿之时,那人似乎已忙完。

    刚跨入殿内,她便看见连澈与秦暮云相对而坐,正在说着什么。

    清浅未料到这女子也会在重华殿,因此只备了一盏茶。行至连澈身旁,她将茶水放至了方塌上。

    “我不知暮云姐姐在此,因而只备了一盏茶。”

    秦暮云朝她笑了笑,应道:“不碍事,我也不大爱喝茶,总觉得味道有些怪异。”

    清浅点了点头,顺势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坐下。看了眼秦暮云,她眸光一转,探向了连澈,“你们在聊什么?”

    连澈目光落向她,淡淡道:“天气甚为炎热,尤其是晌午时分。煮茶的事,往后就交给宫女去做。”

    他大掌贴上她额际,轻轻一抚,掌心便映上了她的薄汗。

    清浅瞥了眼他,朝秦暮云道:“暮云姐姐,你看这人。人家好心好意给他煮茶,他竟还不领情。”她清灵如水的嗓音中蕴了丝娇嗔。

    看着眼前的二人,秦暮云心中微震。她未想到,这个向来淡漠薄凉的男人,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心绪不禁被这样的情景撩动,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二人间的这般亲昵,她的目光该摆在哪里。

    眼睫轻颤了几许,她索性将目光落向了自己搁在方塌上的双手。

    清浅看了眼她,竟略略生了丝羞赧。她觉得自己方才同连澈的亲密,似乎让这女子不甚自在。

    不知是否会无形中刺激到她,她如今一副沉默无言的模样,可是在想她心中的那个人?

    “也不知今年为何会这样,温度竟是这般高。”清浅微叹,用小手当作扇子在脸颊旁扇了几许。

    “朕已有北上巡视的打算,顺道去幽莲避暑。”连澈眉目沉凝了几分,淡淡开口。

    这地方从未听他说过,清浅不禁.看了眼秦暮云,诧异道:“幽莲在哪?”

    连澈轻叹,“就在月陵府,小时候父皇曾经率众皇子一同前去,同时还有朝中重臣的子女。”

    “而你,也在其中。”他眼梢一挑,看向了一脸木然的女子。听得他的言语,清浅尴尬的笑了笑,“你都说是小时候了,我哪里还记得。”

    连澈眉间一挑,调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当时为了和清洛争抢东西,竟还掉入了湖中。”

    清浅看他一副神色惬意的模样,不禁想,他这样毫不避讳地说着过去的事,那曾经的苏清浅与连彦之间的纠缠,是否在他心中已经没了芥蒂?

    “那是谁把我救上来的?”她撇了撇嘴,呆头呆脑的问道。

    连澈眉眼深凝着眼前女子,应道:“那湖水,尚还不及你的膝盖。”

    清浅暗嗔,自己竟是问了这般犯二的问题。

    咬了咬牙,她即刻转移了话题,“暮云姐姐也一道前往吗?”

    秦暮云轻轻的摇了摇头。

    眸光挑向连澈,她继续道:“你到哪里都是会有事务要处理的,不如带上暮云姐姐一道去。这样我也可以有个人作伴,你便可安心忙你的。我和暮云姐姐自有去处,还能有山岚雀相伴左右。”

    她浅笑吟吟的道着言语,眸中尽是灵动栩栩的期盼之色。

    在很久以后,每当清浅回忆起这一日时,她便想,若是自己未曾有过这样的提议,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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