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慕词

作品:《天妓

    一个男人提了灯笼在前面快步走着,安可洛暗度应是尉迟府上巡夜的家丁,忙快走几步,想询问回延殿的路到底该如何走。

    “请问…”她一开口,就看见灯笼一晃,原本在她前面走着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她。

    灯笼昏黄的光影微微抖动着,她看清那人身着绣着花纹的绯色长袍,下摆因急急的回身而摆动着。她的目光往上移了一点,一下子瞥见那人腰间的紫色金鱼袋。

    她的喉头一下子发紧,赐佩紫金鱼袋是何等天恩,这人…

    那人将灯笼提高了点,对着她的脸照了照,道:“你是府上请来的歌妓?此刻在这儿做什么?”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含含糊糊地答:“是出来取东西的,可不知怎的便迷了路。”

    那人语气不悦道:“迷了路还乱走?天音楼这是什么规矩…顺着这条路直走,第一个路口朝右走,再过一个路口,左转便是延殿。”

    她点点头,那人又看了看她,便转身离去,脚步之快,像是前方有十万火急之事在等着他一样。

    安可洛不敢多耽搁,只是照了那人所说的,不一会儿便回了延殿。

    延殿的偏厅内,楚沐怜早已急得团团转,见安可洛回来了,忙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安可洛脑中晃过那双黑眸,不由咬了咬下唇,小声道:“迷了路,绕了好半天才寻回来。”

    楚沐怜一叹,“回来就好,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旁边传来笑嘻嘻的声音,“安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安可洛一扭头,就见范衾衾撑着下巴,正瞧着她笑。

    安可洛不禁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范衾衾翘起嘴角,“安姐姐去了那么久,楚姨等不及,怕我闯祸,就挑了个借口,找人将我替下来了。”她皱起眉,“反正尉迟将军也没有出席,这家宴着实没什么好看的了。”

    安可洛微微一怔,道:“尉迟将军到现在也没有露面?”

    范衾衾点点头,笑道:“倒不知道天朝人人口中的名将竟是个如此任性的人。许是安姐姐之前说对了,这尉迟将军就是个粉面公子哥儿…”说罢,她脆生生地笑了起来。

    安可洛听了这话,也想笑,但心里却忽然想到之前那个黑袍男子,脸上瞬时僵住,无论如何也扯不出一点笑容。

    **

    一到天音楼,安可洛便径自回了屋。

    梳云在她没回来之前就在屋内生了铜火盆,此时房间里面暖烘烘的。她松了松领口的纽扣,靠进厚厚的绣花软垫,整个人才从之前绷紧了的慌张感中放松下来。

    梳云拧了帕子过来,安可洛擦了擦手,舒服地喘了口气。

    她头一偏,看见床边小几上放着一个黑色锦盒。

    梳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忙开口道:“姑娘,今天悦仙楼的张掌柜差人送东西来给你,我就给你放房里了。”说完忙走去把那锦盒拿来,递给她。

    她接过锦盒,打开来,里面是满满的一盒桂花糕。

    梳云在一旁看了,笑嘻嘻地开口道:“张掌柜人真好,知道姑娘爱吃桂花糕,还特地差人送一整盒来。”

    她微微一笑,并不答话,手摸了摸锦盒的盖子的内层,在边上用指甲一挑,上面绒布就开了,手指伸进去,从里面捏出一张信笺来。

    “这…”梳云在旁边看着,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她笑笑,道:“张掌柜可从来没有平白无故给我送过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展开那张信笺:双蝶绣罗裙,悦仙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黄昏,来时衣上云。

    她的手指压平最右边的纸皱,看到最后的落款。

    虽说是在意料之中,可看到“子迟顿首”时,她还是愣了一下。

    脑中浮现出那日那张清冽的脸,那高傲的语气,还有那双细长的眸子…

    谁曾想便是这样的人,也做得出这么孟浪的事…

    她低了头,把信笺折好,走到桌案前,把它收在最下面一层的抽屉。

    梳云在一旁见她不发一言又面无表情,纵使心里再好奇,也不敢张嘴发问,只是道:“姑娘一天在外累了吧,我去准备热水好让姑娘沐浴。”

    她点点头,梳云马上出去准备。不多时,梳云便在木质浴盆里注满了温度适中的水,掺进去一点黄酒,又撒上大把的天竺葵花瓣。

    安可洛由着梳云替她宽衣,脑中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双黑眸那个男人。她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在她脑中越来越清晰…

    “姑娘,你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怎么没了?”梳云这一句话忽地将她惊醒。

    安可洛稍一迟疑,马上抬手摸上锁骨,果然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