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太子殿下

作品:《蝶舞大唐春

    “晚生知道城外一处地方,颇为适合隐藏伏兵!”我想起当日大羊同的藏身之地,开口向正要离去的王晔说道。

    王晔面色一喜,“那敢情好,公子这就带贫道去看一下罢?”

    张柬之知道我等高来高去的功夫,并不惧巡查宵禁的金吾,便放心的让我和雯雯王晔连夜出城。王晔对那片密林十分满意,看过之后就离开去迎接姚崇张仁愿他们了,我和雯雯则潜返张府。

    白天的洛阳城一如往日,里坊内高墙大院间安静肃穆,仅偶有行人车马通过,商贩云集的北南西三市却是热闹繁华,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总体上一切看来都很平静,毕竟对于这此些普通市民来说,生活仍在安静平缓的向前流动,与往日没什么大的差别。

    但暗流确实在涌动,在权力高层涌动!

    清晨,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几十个衣甲鲜明的千牛卫的族拥下来到了大周魏王武三思王府的门口,从车里走下一位衣衫华贵,相貌俊美的邪异的公子哥儿,面上微带一丝忧虑,更增其俊美。远处一个青衫人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喃声道:“张昌宗?他怎么来拜访武三思?”说完匆匆离去。

    同时,新任羽林将军扬元琰跨入了第一宰相张柬之的马车,小半个时辰后,扬元琰离开,张柬之的马车向北驶去,他还要与驸马王同皎进行一次会晤。

    下午,都城上东门守门的金吾小头目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面带笑容从街上走过,上东门是洛都东北部的一个小门,由几十个金吾兵负责天亮开门,天黑关门,偶而上边有命令下来,他们还会对来往行人进行一番盘查,小小享受一下权利的感觉。这个小头目现在心里喜滋滋的,原以为自己那个老乡,新任羽林将军扬元琰现在已经是京城的贵人,不可能与他这个看城门的金吾小头目相认,谁知扬将军竟然认出他来了,还请他赴宴,并收了他的同乡之礼,答应有机会就将他调到自己手下,羽林军啊,那是守卫皇城的,比他现在又苦又累的金吾待遇不知要好上几倍,而且到了羽林军中,凭着老乡的提携,升迁也比现在容易的多,也许有一天,自己也能做上将这呢,小头目美滋滋的想着。

    心揣美梦,微带酒意的金吾军小头目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东门,看到下面弟兄正在盘查进城的行人,从美梦中回到现实,现在他还只是金吾军中的一个头目,每天要看着这座死城发呆。

    “头儿,回来了,穿这么光鲜,唉哟,还喝了酒呢,碰见啥好事了,咋也不叫咱们兄弟一声?”一个属下向他打招呼。

    刚从美梦中回到无奈现实的小头目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忙你的活去,长官的事是你管的吗?”说着套上盔甲,在城门边坐下了。自己遇到贵人的事现在可不能让这帮兔崽子知道,嫉妒心下不定就会有人出损招坏他好事,等扬将军将事情办成了,看这帮小子怎么傻眼?下午暖洋洋的阳光下,小头目又做起了自己的美梦。

    那个打招呼的金吾兵心里暗骂一声,“靠,穿身好衣服,喝两口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长官?哼!”心里正生闷气的金吾兵拦住了一个要进城的道士,恶狠狠的盘查起来,自然没查到什么,只好放了过去,接着是一人四十几许的文士,正笑眯眯的望着他,浑身透着祥和,却又有一种让人从心底里折服的气势,本想将其刁难一番的金吾兵看到那笑容,心里莫名的一暖,随便问了一句就放人过去了。

    坐在一边做美梦的小头目突然发现了自己一群属下与往日的不同,问身边一个金吾兵“唉,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这么认真了?”

    “刚才头儿你请假离开那会儿,上边传令说这几天可能要出事,让把紧点!”

    “你怎么不早说?快打起精神来!唉,你去查一下那两个壮汉,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藏兵刃?”小头目行使起自己头目的权力来,却不知道在他不在那一段已经有十几个类似的壮汉从这小小的上东门进入了都城,他们身上边一片刀刃都没有。

    小头目也没注意到那个刚进门的中年文士听到他和属下的对话后,眉头微皱了一下,然后加快了行进的脚步,而那个道士也急步跟了上去。

    夜,张府,姚崇用清水洗去了脸上易容的药水,向一边的我微笑道:“你们江湖上这些小玩意儿还真管用!”

    我笑一下,没有说话。张柬之道:“姚相收拾好的话,我们到秘室相谈吧!”

    姚崇点下头,一入密室,张柬之便将当前局势还有他的布署一并向姚崇说了。姚崇面色相当凝重,“张相你确定所有的安排都没有走露风声,我今天进城时感觉金吾查门查的严了,是不是武家嗅出了什么?”

    张柬之摇摇头,“消息不可能走漏,我联络的仅是几个咱们的亲信之人,他们都多年相交信得过之人,不过张家兄弟看来是已嗅到什么气息了,有人告诉我今天早上张昌宗出宫拜会了武三思,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们绝不可能得到咱们的真实情况的。而姚相你回到京城的事,现在仅有我们在坐的和何公子那个侍婢知晓。”

    “那就好,张氏兄弟感觉到一些不安是应该的,从张相你成为政事堂宰相起他们就开始不安了,要不也不会怂恿皇上将我和唐老将军调出京城。”姚崇道。

    张柬之微微一笑,“就算他们感觉到了什么也不怕,武家虽手握众兵,但只要咱们暂时不招惹他们,他们未必肯出力保护张氏。”现在全部的金吾军,绝大部分的羽林军都握在武家手里,在京城诸军中战有绝对优势。

    姚崇面现沉思,“武家?北门禁军,南牙军和部分羽林军再加上仁愿带回来的二千精骑,武家兵力虽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但战力不见得比得过我们。”

    张柬之点下头道:“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是张氏兄弟,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守卫在禁中皇上身边那一千千牛卫,姚相也知道这一千千牛卫乃我大唐诸军精锐中的精锐,又位于禁中,其统领田归道好像与二张走的相当近。”

    “不妨,田归道只是为人谨慎,不愿和二张起冲突,心里未必喜欢二张,再说那些士兵不可能为二张拼命的。今天随我一起潜进城的,有二百从沙场上挑选出来的死士,现在的问题是给这二百死士配上铠甲兵刃。”姚崇道。

    张柬之沉思,“要不,我让元琰和彦范想想办法,从羽林军中设法弄一批装备来,或者设法从兵部弄一些来,只是二百套太多,我怕让有心人注意到。”

    我想起唐休憬托史元干捎给我的话,插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儿也许有姚相需要的东西?”

    姚崇望向我,我望着他道:“唐老将军好像有收藏兵铠的爱好!”姚崇和张柬之一起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那好,现在姚相已回,万事俱备,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明晚就举事如何?”张柬之看向姚崇道。

    姚崇点下头道好。

    张柬之道:“事前部署准备老夫这一介书生可以胜任,但真正行事时坐镇指挥全局还得姚相你来啊!”

    姚崇军伍出身,这时也不客气,点下头,眼精芒突射,浑身气势一变,仿佛立时便成了万军统帅。向一边的王晔道:“道长,你现在就出城,会合仁愿他们,让他们于明晚子时带人伏于上东门外。见到信号后入城!现在就去吧!”

    王晔起身答应一声离开。

    姚崇接着向张柬之道:“明天让扬元琰带一批亲信羽林,伏于上东门附近,接到信号后以公务出城为名,赚开城门,那守门金吾愿开门便罢,不愿开门就武力夺门。”

    张柬之点头,姚崇吁一口气,喃声道:“希望可以不用到仁愿这颗棋子!”接着望向我道:“林生你明晚带领那二百死士打头阵,据你所说张氏兄弟都有些功夫在身,诛杀二张的事就落在你头上了。让桓彦范和敬晖带领亲信羽林在后面支持你们。”我点头答应。

    “张相,你联结几位朝臣与王附马,到时候一定要请出太子殿下,你们拥着太子殿下带北门禁军随在林生身后入宫,入宫以后的事就全由张相你做主了。”

    张柬之点头道:“明白!”

    “我会在明天去拜访相王,借相王府之名统领宫城南边皇城里的南牙军,监视城内其它诸路军队,一旦有异动,我就发出信号召仁愿他们进城,不让外因影响到你们在宫中的行动。”姚崇说道。

    相王年幼时曾任南牙统领,虽不视事,然其宽厚爱人,深受南牙军中上下之爱戴,现相王三子临淄王李隆基亦在南牙军中任职,与军中诸将交好。因此南牙军与相王府关系十分密切。姚崇曾任相王府司马,深得相王父子敬,又曾任兵部尚书,掌兵多年,南牙军中不乏其门生,故控制南牙当不成问题。

    第二天所有的知情人都行动了起来,我在唐府一个留守下人的帮助下将那些铠甲兵器取出分发给姚崇带回混进城里的死士,然后于傍晚时分,在王同皎的帮助下将人分批悄悄的带到了皇宫东北部含嘉仓附近集结。含嘉仓是皇宫东北处的一处大粮仓,守仓人早已在白天就被王同皎设法支走了。

    夜色渐渐的覆盖整个洛阳城,然后遂渐变浓。我带着雯雯和二百死死士静静隐在含嘉仓守仓人住所。身后二百人的呼吸有些粗重,我能体会到他们心里的紧张,他们虽不如我明了他们将要做什么,却也从这诡秘的气氛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有必要给这些死士鼓鼓气,我转过身来,望着那二百双因久经沙场厮杀而微显绿意的眼睛,星阳摄魂攸的提起,蛊惑性的嗓音响起,“诸君,你们都是姚帅和张将军从军中千挑万选捡出来的,乃军队里精锐中的精锐,非常之人担当非常之事,你们现在也许还不太明白你们今晚要做之事的伟大意义,但我告诉你们,待会儿我带你们去做的事的意义绝对比你们赢得一场沙场厮杀来得重要,有奸佞小人为祸朝廷的事想必你们都已经有所耳闻,而你们恐怕不知道皇上已经在宫中抱病数月,不唯你们敬重的唐休憬唐帅,姚崇姚帅及朝中几位丞相这些国家顶梁柱不得见,就连皇上亲生骨肉的太子殿下与相王也不得见,唯有两个奸佞陪侍在侧,所有诏令皆自小人手中出。”我说到这儿时,面前一群人已经面露惊疑,互相打眼色,只是平日的训练有素让他们没有交头接耳。我稍顿一下,接着提高声调道:“我们今晚就是要奉太子殿下的诏令拥护太子诛除奸佞,肃清群侧,以免小人继续祸朝廷,荼毒天下。今晚事成之后,你们,待会儿要与我并肩做战的兄弟们,就是社稷之大功臣,将得到朝廷大大的封赏!”

    眼前诸人的目光终于炽烈起来!

    外面传来两轻一重的敲门声,我知道是接应的人来了,打开门,看到一身戎装的王同皎,他向我点下头,轻声道:“张相他们到了,走吧!”

    出含嘉门,外面不远处就是曜仪门,由曜仪门进入曜仪城后,数百步可到玄武门前的玄武广场。现在玄武广场上的玄武门前已黑压压的站了近千人,没打火把,也没有一丝声音。张柬之,桓彦范,李多祚及其它几位大臣将军都已经站在那儿。

    我们到后,大家便一齐把目光望向了张柬之,张柬之面色凝重的朝众人点下头,沉声道:“姚相已于半个时辰前携临淄王控制了南牙军,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李将军,王附马,诸位大人,我们先入内到殿下寝宫迎接太子殿下”皇太子李显现在即未居于外面的太子府,亦未居于东宫,而是住在皇宫北部的一所侧殿。离玄武门不远。

    李多祚点下头,纵马到玄武门前向上面挥了挥手,那裹着厚厚铁皮,坚重厚实的皇宫北大门便缓缓的打开了,众人鱼贯进入,守门的北门禁军视而不见。进入玄武门,前面就是皇宫,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直接杀进去。

    有一千多北门禁军汇入了队伍,这些应该是李多祚挑出来的亲密腹心。一行三千多人经过太子所居侧殿时停了下来,等着张柬之李多祚他们请出太子李显。没有太子,今晚的行动便完完全全是谋反,下面士兵不免心中惊疑,有了太子便可以让大家理直气壮。

    可是一群人进去好长时间了,却没有丝毫消息传出,让留在外面的我和御林将军敬晖心中惊疑不定,下面的士兵间也升起了不安。

    “里面出问题了?”我心里寻思,望向敬晖这个三个月前才被张柬之安入羽林军的羽林将军,他的脸上也充满惊疑。

    有人从宫里走了出来,我和敬晖一起迎上前,是另一个新任羽林将军桓彦范,和我算是老熟人了,他一脸忧虑的对我们小声道:“事情出了变故,太子殿下畏缩不肯启行!几位大人和李将军正在努力劝说。”

    看到桓彦范脸上那深深的忧虑,我知道劝说的效果的不大,微微思索一下,沉声道:“今晚若请不出太子殿,你我诸人将皆死无葬身之地,必须请出太子,即便强掳,也得让太子启行!”

    桓彦荡和敬晖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眼中闪过一道厉芒,“桓大人,你带我过去,下官也许有办法请动太子。”

    桓彦范看一眼敬晖,脸现决然之色朝我点下头,“何大人随我来!”转身向内行去,我和雯雯跟上,我已经打算冒天下之大不违,用星阳摄魂将这个懦弱的太子控制上一个晚上。

    桓彦范带我进入灯火通明的大厅,张柬之等皆跪在地上,一个五十几许,仅着洁白内衣,留着一撮胡须,白白胖胖的老人正目光闪烁,焦急愤怒的来回踱着步,“你们这是谋逆!母皇不会放过你们的,谁让你们自作主张将我牵涉进来,嗯?你们快退下吧,明天就向母皇请罪去,不要把我牵扯进去,听明白了吗?”其话语已有些因恐惧而疯狂的意味。

    我在大殿门口看到这个眼中满是恐惧与慌乱的皇太子,看他那白白胖胖的样子,保养的很好啊,那有一丝王同皎那日在瑞芳酒家所说的因为思念担忧母亲而形销骨立的影子。他闪烁的眼神,慌乱的步伐,昭显出他内心的恐惧。太没有担当了,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我在心里如是道。但女皇能将一份恐惧如此深深植入可能争夺自己皇权的儿子心中,这份手腕确非常人所能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