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姚崇的信

作品:《蝶舞大唐春

    住手!都住手!”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扭头一看,只见一线二十多骑正朝这边疾驰而来。这边铁骑连徒众听到声音手上动作放缓了下来,想停下,但没接到命令的星卫队员们却丝毫没有放松,逼得铁骑连徒众只好奋力抵抗。

    我看清来者是谁了,但看到那二十多骑疾冲的速度,我心里却是不由得一紧。

    来的正是铁骑连会主史元干,他身后二十多骑虽只是普通装束,不像眼前这三百骑重装黑铠,但那二十多名骑士个个在双眼中暗含精芒,气势沉稳,所执武器也多种多样,一看即知其身上都当有不俗的武功。

    “何公子手下留情!”百米外史元干挥手大喊道,接着回首命令他身后那二十多骑停下,只他一个人疾驰过来。

    我看那二十多骑停在远处,知道这是史元干做出的示好之举,当即也挥手让星卫队员们停下。

    混战中的星卫队员们立即停了下来,迅速集结成一团,仍是战斗队形。那边的神射手也停止了射击,却一个个仍是箭在弦上,引而不发。

    雯雯掠到我身边,老李也将圆月魔刃收回了手里,这时铁骑连那三百黑铠精骑人马结合完整的已不足二十骑,正被那边的八名巨弩手用上好箭的巨弩锁定。

    史元干驰到了跟前,看着一地或死或伤的黑铠骑士与那满地哀哀嘶鸣着四腿已残的铁甲战马,眼中满是痛惜。不忍的长叹一声,翻身下马,走到我跟前深深的一躬鞠下去,“史某教子不严,御下无方,在公子面前食言了。这事我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交待,只请公子看在老朽薄面上,放过小儿和这一众下属。”

    我冷冷的打量着眼前一副谦恭之态的史元干,“史会主你来得很巧啊!”

    史元干对我冷淡的态度不以为意,仍保持着他谦恭的语气,“眼前之事史某感到万分抱歉,但史某以人格保证,此事绝非出自史某本意,是犬子在史某外出时私自将人马拉了出来,史某也是回到牧场后才得知此事,然后便带人匆匆赶来。还好,以眼前情景看,犬子他们冒犯公子神威实是不自量力,他们并没有伤到公子您及您的属下。”

    我将史元干这番话的意思理解为我这边并没有什么损失,所以此事就不要再计较下去了。心道你想的倒好,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你食言在先,我这一众儿郎要不是因为有巨弩硬弓钢盾及金银软铠等优良装备早被你这三百铁骑给屠戮了,你现在想轻易的就将此事了解,那有那么容易的事?遂在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淡淡的道:“是吗?”

    史元干毕竟一方霸主,也是豪雄之人,看到我脸上那讽刺的神情,又听到我话语间的冷淡,终于压不住心间怒气,腰背一挺,面上青筋突了起来,愤然道:“何公子这是对史某的人格不相信吗?这事是史某教子不严,御下无方,是史某有错在先,但史某已经说了,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交待,公子现在就是要史某的人头,史某也无话可说,但公子不能侮辱史某的人格。”

    我点点头,淡淡道:“我等着看史会主你给我的满意的交待!”心里却开始盘算如果将史元干与他带来这二十多名明显是铁骑连最精锐的高手全部埋在这儿的可能性。但一瞬间我就否决了我的想法,那样的话,黑铠骑士仍有近二百人,再加上一品级的史元干与那二十多名高手,我们想吃下来肯定得付出惨重代价,而且一旦开了这个杀戒,我接着就必须将组成铁骑连那十几个马场全部清干净,否则如此深仇,我与莫提马以后的所有商队都得由星主卫队护卫着才能走这条路,那样星主卫队就不用干别的事了。我花六七百万两银子,老李付出一年多的精力弄出这么一支星主卫队可不是为了给商队做保镳的。

    史元干自然不知道这么一瞬间他的生死已经在我缠花剑上走了一个来回,扫一言我身后引而不发的星卫队员们,猛然转头,那些聚在一起的黑铠骑士们须发怒张的对大声喝问道:“那小畜生呢?”

    一群黑铠骑士皆被这一声大喝震的身子一颤,一群人互相对望一眼,其中一个黑铠骑士垂首站了出来,“少主原在骑队中与小人在同一排,冲击时小人看见他被大箭击下马,然后就没再见过少主。”

    史元干目光寒了一下,望向我,我摇头道:“我也一直曾见到少会主面。”

    史元干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道:“在那个地方落的马,给我找,把那小畜生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伸手向后摆摆,星主卫队整体上有秩序的后退了几步,腾出战场来让骑连找人。“把箭收起吧!”我说道,既然打算接受史元干的议和,就不能再摆出这么一幅战斗姿态。

    巨弩手们和弓箭手却并没有真的将箭收起,只是将箭尖改指向了地上,其它卫队成员则执钢盾列队到了射手们身前,这样即便对方突然发难,有了前面的护卫,射手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再次发动。永不放松警惕,这可能也是老李灌输给卫队的基本精神。

    那个黑铠骑士大致还记得史永文落马的地方,因此很快就从地上将史永文找了出来。他身上没有其它伤痕,只是身上黑铠胸部的钢片向内凹陷,并出现裂缝,应是弩箭的大力撞击所致。铠甲内的史永文只是被大力猛然撞击胸部撞的昏了过去,没什么大伤,被史元干在胸口拍了一掌就醒了过来。

    醒来的史永文看到父亲须发怒张的面容,忙起身跪倒,“父亲,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睁眼好好看看,要不是我及时赶来,让何公子手下留情,我半生心血培养出来的三百精骑就被你葬送在这儿了。”史元干大声怒喝道。

    史永文扫一眼周围情景,立即知道是自己一方败了。在其父怒威下跪伏地上,不敢发一言。

    史元干怒喝一声后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仰天长叹一口气,悠悠道:“事实上你已经葬送了比这三百精骑更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你老爹我一生的清誉,也是整个铁骑连的声誉,当日我以铁骑连的名义承诺不与何公子为敌时,你是在场的啊!难道宋家一个女人比你父亲,比整个铁骑连的未来都重要?”

    “父亲!儿子有愧于你,让您老清誉受损了。”史永文沉痛道。

    史元干唉的一声,将头扭向一边,“我们铁骑连需要给何公子一个交待,永文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口气很淡,却难掩其中的沉痛。

    “父亲!”史永文仰头颤抖着大喊一声。

    史元干却没有回头,史永文又将头低下,“孩儿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如此迁就这姓何的,但既然父亲你要孩儿给一个交待,孩儿自当从命!父亲保重,不肖儿不能侍奉您了。”

    他说完,向史元干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转向我,刷的一声从腰间拨出一柄精钢匕首,朗声道:“何公子,今日之事全是我史永文一人私自做主,与我父亲,与铁骑连无关,我史永文在此以命向何公子谢罪,还望何公子成全我父亲一世清名。”说完猛揪下头盔,就欲将匕首向脖子里刺去。

    “少主!”“会主!”一边一众黑铠骑士见此情景纷纷向史元干跪倒,显然是在为史永文求情。

    史元干仍是眼望天边,丝毫不为所动,妈的,难不成这老家伙是在玩真的了,真要自己的独生子自杀谢罪?

    “诸位兄弟,再见了,来世有缘,再并骑驰骋。”史永文向一众骑士决绝道,然后便将手中匕首抹向脖子。

    “住手!”我蕴含星阳摄魂的声音大喝道,我知道该我出场了,为人得留有余地,尤其对铁骑连史氏父子这样雄雄霸一方又深得人心,根基深厚之人,做事更要为日后留下余地。

    史永文猛然受我星阳摄魂一击,手中匕首掉地,转头来呆呆的看着我,史元干和一众黑铠骑士也扭头望向我。

    我踏前一步,望向史永文,“你,可有子嗣?”

    史永文摇头,“仅有三女,尚未得子。”

    我当然知道他还没儿子,查忆萍交给我的关于铁骑连的资料里,早把一切调查的清清楚楚,这也是我这样问他的原因。“那你如此一死,史会主豪侠血脉岂非就此断绝?”

    史永文还不明白我怎么突然还关心起了这个,愣愣的不知所以。史元干已听出我话中意思,我是在给他面子,不要他儿子的命!抱拳一揖道:“多谢何公子赏给史某这幅老脸,宽赦小儿。但史某说过,这件事史某要给何公子你一个交待。”

    “史会主,你可以换得交待的方式!”我脸上露出了微笑。

    史元干先是一愕,接着目光一寒,“何公子你想要什么样的交待,请尽管说,只要在史某能力范围之内,史某定会全力为公子办妥,但若超出史某能力、、、、、、”

    我知道史元干的担心,他是怕我狮子大开口,开出他不好承受的条件,遂一把打断他,“放心,这事对史会主而言只是小事一件,只是由何某亲自去做的话,恐怕还得很多人流血。”

    “到底什么事,何公子请讲!”史元干道。

    “为我收服这西域商路上的马贼,我要求以后无论我在与否,我的商货都可以在这条商路上畅行无阻。”我沉声道。

    史元干沉吟一会儿,斩钉截铁道:“好,待会儿我就随何公子你前往拜访灰狼堡,史某在这一带还有几份面子,能说上几句话。”

    “那好,何某先谢过史会主了。既然这样,今日之事就此做罢,史会主意下如何?”我和善的微笑道。

    史元干点点头,转向跪在地上的史永文,“还不谢过何公子不杀之恩?”

    史永文毫不迟疑的转向我拜倒,“谢公子不杀之恩。”

    我点下头,反正我星主卫队没受什么损失,只是几个队员在刚才的群斗中受了点轻伤。眼下这个结局我很满意。

    不想史元干这时却又对在上的史永文寒声道:“何公子虽然饶了你,但你不经我令,私自将我三百铁甲拉出来,我却不能不对你施以惩罚,否则我以后如何驽下?”

    “孩儿愿领受父亲惩罚!”史永文道。

    “你自断一指吧!”史元干道。

    史永文果然捡起地下的匕首,当着众黑铠骑士的面斩下了自己左手无名指,眉头微皱便将疼痛忍了下来。

    史元干赞赏的点点头,接着寒声道:“阿豹呢,身为骑队首领,不见我指令便私自出动,他也该罚!”

    “他在后方击鼓指挥!”史永文说着望向远处,那儿现在仅余一面破鼓,几面旗帜及几具尸体,那还有一个站着的人影。

    雯雯身影一闪,将战场外围一个黑铠骑士提了过来,向我道:“奴在大鼓处击毙了红娘子,生擒此人,灰狼带伤逃脱。”她说着将那黑铠骑士扔到到了史元干身前,落地时,其身上的穴道已经尽数解开。

    我一看此人,正是那天跟我说话的那个黑铠骑士,看来他就是这三百铁骑的领队,史元干口中的阿豹了。

    他刚才只是被雯雯封住穴道,这边发生的事都听在耳内,因此知道怎么回事,穴道一解便一翻身跪在史元干身前,“属下领受会主责罚!”

    史元干看他被雯雯随手提来又扔出,眼中露出怒其不争的目光,冷冷道:“你也一样,自断一指吧!”

    阿豹身边史永文却抢道:“阿豹被我带出来时并不知道没有父亲指令,全是孩儿的错,孩儿替他领受责罚。”说着手上寒光一闪,已又削下自己左手中指。

    史元干先是目光一寒,接着便对史永文露出爱怜与赞赏之色。我却是看得心里一寒,一是为史元干的御下之严,铁骑会这份纪律性足以为江湖之最。二是为史永文的果断狠绝,如此一来,阿豹及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众属下还不死心踏地的为他卖命。此子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到现在已过而立之年,还在二品十多位,此生进军一品机会渺茫,但就凭其表现出来这份狠绝,他日子承父业,继续雄霸西北也大有可能。

    铁骑连,相当可怕!我在心里道,不过刚才史元干提到“宋家的女人”,那应该是史永文这次违背父命盲行的原因,如此说来,女人当是史永文的弱点。有弱点就好,我也许应该提早做些准备,为他日加强对西北江湖的控制做些准备。

    诸事已结,史元干又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何公子,史某此来还有一件事与公子有关,这是有人托史某转交给何公子的一封信。”

    我大愕,何人会由史元干传信给我,信封上仅有“林生手启”几字,但我一看那字迹,心中不由一震,竟然是姚崇的笔迹。忙拆开封泥来读过,初读来不过是一个师兄对同门师弟的问候,及问问谢师的安等家常字句,但我细一品味立即品出其中隐晦的意思,“兄现巡军河北,然洛都家中诸事繁杂,虽有诸友照拂,心终难安,师弟既与为兄同承谢师之志,望能抽空入京,看望一下汝嫂,为诸友尽一份力。”

    这是在催我速速入京啊!计算这封信的写成时间,当是在一个多月前,也就是我第一次婉拒张柬之入京提议后不久。

    “史会主从何处得到这封信?”我一边将信折好装回信封,一边漫不经心的向史元干问道。

    史元干应该不知道这封信是谁给我的,更猜不到信中内容所牵涉的天大干系,见我问便答道:“公子离开我飞天马场后,史某将一批我大周军士订购的战马押送往朔北,正好唐休憬唐老将军在,史某有幸得他老人家接见。其间唐老将军问起公子,问我可知道,我便回答说刚见过公子不久,他老人家便将这封信交给史某,让史某尽快转交给公子。另外唐老将军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公子。”

    “哦,什么话?”我忙问。

    “他老人家说上次公子出使青州时送给公子的礼物他又准备了很多,就在他的老宅里,说公子需要的话,可自去取!”

    史元干有些疑惑的说道,他无法明白这句话在我心间造成的狂澜,上次出使青州时送给我的礼物,那不是二十套精铠么。“准备了很多,在老宅里,让我需要的话自己去取?”这其中暗含的意思、、、、、、

    我没再想下去,姚崇和唐休憬这两根朝臣一系的倾天柱离开洛阳时,朝廷里的局势应该比我想像的还要复杂啊,只是姚崇,张柬之,唐休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事为什么从张说和宋憬那儿找不到一丝痕迹?

    不管怎么样,局势肯定相当紧张,我又已经接到了姚崇的信,得尽快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