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绝恋

作品:《蝶舞大唐春

    和谢贤古一起坐于上首的那老者是毛意之,其侧还坐着他的小儿子毛向德,看到这父子两人的相貌,我便在心里打了一个咯登,这父子二人的相貌怎么和昨晚那位王相公如此相似?看来我在沈家时的推测是对的了,那对代穆风送信的青年夫妇正是私奔的红袍会千金和名门毛氏子弟毛向贤。

    巧的是谢贤古将我介绍给毛氏父子,就是为了让我帮他们寻找他们家与草莽女贼私奔的不宵子毛向贤。“林生你在外面不认识很多人吗,还有你那个江湖,毛公子就是和江湖人的女儿私奔的,你看你能不能帮忙寻找一下毛公子的下落。”谢贤古向我这样说。

    毛意之站起身向我微笑着抱拳道:“有劳何公子了,江湖上如有小儿或是那位丘姑娘的下落,肯请通告老朽一声,以慰一个老父对儿子的相思!毛家将对何公子感激不尽。”

    我忙躬身答礼,“毛老先生太客气了,纵无谢师吩咐,以晚生对毛老先生学识的敬仰,也会很乐意为毛老先生效劳的。晚生只要得到令郎消息,必于第一时间内通知老先生。”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另有一套说法,你称呼已和你儿子有夫妇之实的丘英姿为丘姑娘,那就是还不愿意接受这个儿媳妇罢。而依我昨晚在黄义生渔家小院所看到的情景,小夫妻两个那么恩爱,我怎能将其下落告诉你这个固守门第观念的老顽固,让你拆散一对好鸳鸯?

    毛意之再在我身上打量一番,向谢贤古叹一口气,“唉,这何公子确是一表人材,且温文尔雅,举止得体,祝贺谢兄得个好女婿啊!”

    这句话夸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心儿却又轻飘飘的。谢贤古望我一眼,微笑着端起茶杯向毛意之道:“过奖了,喝茶,喝茶!”

    毛意之却又说了一句话,“唉,本来还想为向贤向谢兄求婚呢,谁知向贤却做出这等事!唉!我现在对他是失望之极,所有的希望全都落在这第二个儿子向德身上了。”

    这句话让我在心里大骂他老不死的,原来还替他儿子打锦婕的主意。乖乖,毛家和谢家可正是门当户对,依昨晚所见那毛向贤又是一表人材,倘若真的在我之前向谢家求婚,谢家有八成会答应下来。想及这些,我心中立即充满了对丘英姿的感激,连带着越发觉得丘豪可爱,是个好人。

    转念想及毛意身边这个二儿子毛向德可能还没亲家,也算是我一个对手,望向他的目光立即便透出阴森森的杀气,那毛向德感觉到我的目光有异,望得一眼,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赶将目光躲开,眼中有些莫名其妙。

    我也立即撤了身上的煞气,免得被上面正交谈的两个老人发现。

    ***

    刚出城门,一心急着赶路的我又被拦住了,这次拦住我的却是昨晚新婚的鱼儿,但现在这位新娘子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眼中神色满是慌乱与焦灼。

    “何公子,唔唔、、、、、、我爷爷被人杀了,我拦不住许大哥,他拿起枪就走了,唔唔、、、、、、”鱼儿抓住我的马缰放声大哭起来。

    我心里震惊,知道那个祥和喜庆的渔家小院出了大变故了,忙翻身下马,扶住喜儿,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来,鱼儿姑娘你慢慢说!”我的声音里自然而然的加上了星阳摄魂,平利鱼儿的焦灼与混乱。

    “爷爷早上用小船送王相公和王夫人回去,不想两个时辰不到,我爷爷就成了一具尸体,王相公的胸口也插着一把剑,昏迷不醒,是王夫人用船将他们运回来的,说是他们碰上了追他们的恶人。许大哥他拿起枪就走了出去,我拦不住他,他脸上的神色很吓人,他肯定是要去杀人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是王夫人让我来找何公子你的。”

    喜儿总算是将事情经过将讲清楚了。我已经飞身上马,口中喝道:“忆萍,你带上鱼儿姑娘,我们先到她家去。”胯下的骏马已如剑般射出。喜儿和赵成急忙纵马跟上,忆萍伸手一捞,将鱼儿提到自己马上,跟在我们三人身后。

    扬子江畔的渔家小院里,昨晚扯上的大红绸缎还没扯下,但昨晚那欢乐喜庆的气氛却再也找不到丝毫影踪,女人细声的悲泣加上两个躺在屋中间一动不动的血人,让院里蒙上一层悲戚。

    黄义生的生机被刺穿他胸口那两剑彻底断绝了,我摸了一下他的手腕,不显一丝生命的迹象,叹息一声,怜悯而无奈的望了随跟进来的鱼儿一眼。鱼儿扑到老人身上,叫声爷爷悲泣起来。忆萍走过去蹲下身来,将她揽入怀里。

    边上,那所谓的王相公躺在血泊中,右胸处插着一柄细剑,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生命迹象,王夫人跪伏在其身侧,泪已哭干,只是小声啜泣着,双眼目光呆滞,嘴里无意识呢喃着一些什么,细听来,竟是,“贤哥,咱们回家,贤哥,我陪你回家、、、、、、”

    我现在已经知道这夫妻二人就是前不久离家私奔的毛向贤,丘英姿二人,自然明白丘英姿这句话的意思,想来毛向贤这位世家公子一直盼望着的事就是带丘英姿重返家门。心里不由得对这对苦命鸳鸯升起一阵伤悲。

    握着毛向贤的手腕,感觉到那一丝微弱的脉动,忙将一股股祥和柔顺,富含生命力的星阳真气输入他体内,毛向贤呵的一声,眼皮动了起来。丘英姿眼中立即焕发出激动的光芒。

    “贤哥,贤哥!”一声激动的呼唤。

    毛向贤终于睁开了眼睛,丘英姿眼中闪出惊喜,“贤哥,你没死,你醒过来了!唔唔、、、、、、”她将毛向贤抱到怀里痛哭出声来。

    我在心里叹口气,继续将星阳真气向毛向贤的体内输去,去维系他那正在流失的生命。他胸口那一剑虽未刺中心脏,却也足以斩断他这孱弱之躯的生机,至少我的星阳真气是无力挽回他的生命,只能让他这最后的喘息多维持一会儿。

    “毛兄,还有什么话要向夫人说,就快说罢,心中有什么愿望也可以向我交待。”我俯身凑向毛向贤耳边以使了星阳摄魂的平静声音向他说道。

    毛向贤嘴角扯出一丝恬静的微笑,他从我的话里听出自己的生命已到尽头,表现的倒是平静,丘英姿则根本没意识到我话中的意思,只顾将毛向贤使力抱紧。

    “英姿啊!我想父亲了,不肖子多想再见他老人家一面啊,你一定要带我回益州啊!”毛向贤声音孱弱,却吐字清晰的说道。

    丘英姿连连点头,“我们回益州,回你家,若父亲还不肯认我,我就进你家给你做丫头。”

    我心中一动,向赵成摆下头,“到谢府去,

    毛向贤嘴里又涌出一股血来,咳了起来,我忙分一股星阳真气过去将他喉间的血震出。“不,不,不要你做丫头,我要你做妻子,你是一位好姑娘,父亲大人会认可你的,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你千万不要怪他。”

    丘英姿满是泪痕的俏将牵出一丝微笑,点点头,将脸贴到毛向贤肩上,“我怎么会怪父亲大人呢,只要贤哥你将我放在心里,愿意和英姿长相厮守,英姿此生就知足了,英姿从来没有在意你家人怎么看我。”

    毛向贤的手抬一抬,我看出他是想爱抚妻子的面庞,另一只手伸过去将他的手扶向丘英姿抽搐的香肩,丘英姿明白丈夫的心意,立即抓住这只手按在自己脸上,毛向贤孱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这一生首先是幸运的有一个博学多识而严厉的父亲,他教会了我为人之道,再就是幸运的拥有你这么一个好妻子,你让我体味到了生命真正的快乐,我很满足,唯一的遗憾是看不到父亲认可你,没能将你风风光光的娶进毛家。”

    “不,不,贤哥你会看到这一天的,你说过的,父亲早晚会认可我的,我们只需耐心等待。”丘英姿听出了毛向贤话里的意思,惊恐的说道。

    毛向贤却自顾自的说着:“现在我多想父亲在这儿,让我告诉他,英姿是位好姑娘,让他看看你是如此的娴慧美丽!多想看到他老人家那慈祥的笑容,多想让你为父亲沏上一杯浓浓的茶,多想看到父亲开心的接过你的茶。我多想、、、咳咳、、、”

    毛向贤又咳出血来,丘英姿摇头哭喊着,“不,不,别说了,贤哥,你别再说了,这些你都会看到的,只要你好起来,英姿向你保证,这些你都会看到的。”

    没想到两人爱的如此之深,我心里升起浓浓的悲凄。这两人间的爱情与我和谢锦婕相似,都是寒门庶民与名门士族间的不对门第的结合,只是我比丘英姿要强大的多,谢贤古也比毛意之开通的多。

    握住毛向贤手腕那只手,星阳真气缓缓不断的输进他体内,可他的生命之光还是在一点点的消退。我心中忽然一动,向站在一边的赵成摆下头,“赵叔,快马赶回城里,到谢府接毛老先生过来。”

    赵成匆忙转身出去。不出我所料,毛向贤听到我这句话,眼中正在消退的生命之光突然又焕发起来,“何公子,你是说我,我父亲他、他、、、、、、”

    “对,毛老先生在扬州,毛兄你坚持一下,我赵叔很快就会将毛老先生接过来的。”我说道。

    毛向贤嘴角现出一丝舒心的笑容,“哦,英姿啊,听见了吗?父亲很快就会来了。我好累,好累!英姿,让我在你怀里睡一会儿吧,等会儿咱们一起见父亲。”

    丘英姿惊恐的摇着毛向贤的头,“不,不,贤哥,你别睡,千万别睡,父亲大人很快就来了,你千万别睡!”

    我也急道:“毛兄,坚持住!等毛老先生来了你再睡!”手上更加大了星阳真气的输入量。可惜人力毕竟有限,毛向贤还是睡了过去,永远的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毛意之和毛向德父子赶来时,被揽在丘英姿怀里的毛向贤已没有丝毫生命的迹象,他的身子已开始冷却。

    毛意之颤抖的手从丘英姿手里将儿子接过,“向贤!”伴随着这苍凉的呼唤,老人一下子涕泪纵横,抱着儿子的身躯,坐在了地上。毛向德在一边扶住了父亲。

    丘英姿倒是显出了异常的平静,静静的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在一个杯子里倒满茶水,单膝跪向毛意之,“贤哥说他最想看到的是我给父亲敬茶,望父亲成全贤哥这最后的愿望。父亲,请用茶!”

    毛意之望向丘英姿的目光有些呆滞,“这是向贤最后的愿望?”

    丘英姿点点头。

    毛意之长嚎一声,“向贤,为父的对不住你呀!”说完接过丘英姿递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转向怀里儿子的脸哭声道:“向贤你看到了,从今起,丘姑娘就是咱毛家的媳妇!”

    丘英姿俯身抱住了毛向贤的腰,脸上现出恬美的笑容,这笑容成了这位名列《群芳谱》前十的一代红颜生命最后的一个表情,当我发现有异时,她的呼吸已经断绝。借着毛向贤身体的掩护,她将一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闺女?闺女!丘小姐!”毛意之眼带惊恐的晃着丘英姿的香肩,伊人已无反应。

    “唉!”我扭头重重的叹息一声,不想昨晚还喜气洋洋办喜事的地方,今天竟发生这样的事。

    屋里光线忽暗,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外面的亮光挡住。

    “英姿!”一声狂嘶,毛意之被推到了一边,丘英姿被另一个人抱到了怀里,却是丘豪到了。

    又一个要忍受伤痛的父亲!

    ***

    残阳如血,照得运河表面一片绯红。赵成将最后一个青衣人的尸体翻转过来,指着其胸口那个血洞给我看,“公子,又是一枪致命!”

    我点点头,对着残阳吁出一口长气,我们在这儿共发现四个青衣人,死状一模一样,都是胸口带着一个血洞。可以想见那根满带愤怒的银枪是如何刺入这些青衣人的胸膛,狂暴的夺去他们的生命。

    喜儿还未见过如此血腥的景象,好奇的俯身去看,盯着那四个一模一样的血洞,感叹道:“这绝命枪真厉害!伤口如此整齐,毫无差别!”

    “许君绝生性孤僻,他人很难能走进其内心,黄义生是难得的一个走进其内心者,他对黄义生的感情非同一般。这些人杀了黄义生,激起了他内心的怒火,才有如此狂暴之举。平时许君绝杀人不是这样的。”平时俯尸许君绝枪下的人多为喉间一点红痕。

    “许君绝知道这些人来自名湖山庄,我们直到现在没见到许君绝,他会不会已杀到名湖山庄去了?”查忆萍担忧道。

    我点点头,“很可能这样,我们得尽快赶过去,否则许君绝不仅可能打草惊蛇,还可能有危险!”我说着走向马匹。

    本打算中午就启程的,黄义生渔家小院的变故让我将行程耽误了半天,当我将那边的事交托给随丘豪赶到的赵江飞和沈伟程,让他们照顾鱼儿办理黄义生的后事,并帮着丘豪和毛意之扶毛向贤丘英姿夫妇的灵枢回蜀后,已是夕阳西下。毛意之和丘豪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在一番悲痛之后已达成和解。

    阿光,阿正带着那二十五名沈家卫队成员,还有韦安石和江子阵他们都是一早就出发了的,已比我们多出一天的行程。是以我们连夜急赶,一路不惜马力,只在第二天中午,看已经两夜未得功力补充的喜儿月缺神功有消退趋势,不得已在一个小镇上打了一个时辰的尘,以我自身功力为喜儿稳住了其月缺神功。

    伴晚赶到湖州,先依暗记指示和阿光阿正他们会合,令我欣慰的是雯雯和香婶已接应到穆风,并和阿光阿正他们会合了。

    穆风身上的伤虽重,却无生命之虞,他向我介绍了他身边另两个受了重伤的男子,一中年,四十几许,另一个还是个二十不到小伙子,两人都是一脸悲愤,“何公子,一定要为我们兄弟报仇啊!”太湖七杰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只不过查探一个名湖山庄就让我付出如斯代价,这朵荷花实在不好对付啊!我在心里道。

    “穆师叔你可查到这名湖山庄里都有些什么厉害人物?”我问躺在榻上的穆风。

    穆风摇摇头,“不清楚,打伤我的是一个老头,绝对有一品级的实力,他的属下叫他三长老,另外就是二十几个剑术高强的青衣剑手,这些是参与追杀我们的力量,再其它还有什么厉害人物就不知道了。”

    我点点头,喃声道:“三长老?”

    根据从高氏姐妹那儿得来的消息,荷花组织的最高权力机构是由三个长老组成的长老会,他们所谓的教主,即高氏姐妹原来的情夫也得受这三长老的节制。这个三长老应该就是这个长老会三个长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