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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到后半夜终于小了，队里响起锣声，去邻村抗洪的爷们都回来了。

    盛安晨站在大队部门口翘着脚张望，看见莫铭那一刻，眼眶不由得一热。那个男人浑身湿透，雨衣的袖子破了，胳膊上一大片擦伤。他走到她跟前，拍拍她的头：“走了，回家。”

    她偷偷背过身擦了擦眼泪，默默跟在他身后，遇到水坑他蹲下，她就直接趴到他背上。

    “背着我你不累啊？”她问。

    “你才几斤？我还能连你都背不动？”

    “挺重的，这些天都被你喂胖了。”

    “不胖，飘轻的。”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终于到了家，俩人先去邻居那儿接麦穗。闺女睡得跟小猪似的，听见妈妈喊她，抬了抬眼皮又睡过去，莫铭把孩子抱到东屋炕头上，刚要回屋，发现自己房间门口全是水。

    莫铭心里咯噔一下，完犊子了！

    果然，西屋漏了雨，再加上地势低，现在就跟个小水塘似的，挖深点儿都能养鱼了。漏雨处就在床铺上方，连枕头带褥子全湿了。

    莫铭赶忙去厨房查看，幸好这里没漏，正在腌的咸菜保住了。

    莫铭叹了口气，甩开膀子收拾屋子，盛安晨默默过来帮忙。两个人好不容易把水弄出去，又在漏雨的地方放了盆，雨水滴在盆里，叮叮咚咚的。

    盛安晨道：“我给你烧了水，你去洗洗吧。”

    莫铭心里高兴，以前她才不会管他呢，今天居然帮忙烧水，这是一大飞跃啊！

    他洗漱完出来，盛安晨手里拿着红药水，指了指他的胳膊，“过来，我给你消毒。”

    莫铭听话地走过去，煤油灯的光线很暗，她低头小心翼翼地涂药，问道：“怎么弄的？”

    “没事儿，看着吓人，其实就不小心划了一下。”

    “划一下能肿这么高？”

    “真没事，纯爷们儿抗造。”

    盛安晨半信半疑，上完药好奇地捏了捏他的胳膊，“居然有肌肉？”

    莫铭笑出了声，“挑水劈柴搬运咸菜，早就练出来了。”

    她慢吞吞拧上红药水的盖子，红着脸小声说：“东屋炕够睡，把麦穗放中间，你可以来……挤一挤。”

    莫铭乐得连声答应，今天实在太累，脑袋刚挨上枕头就睡着了，梦里都在抗洪抢险。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话，声音就在脑袋顶上。他一个激灵睁开眼，发现麦穗趴在枕头边儿。

    “大兄弟呀，你也太能睡了，这都下午了。”

    已经这时候了么？莫铭坐起来打开窗，外面雨已经停了，呼吸间尽是新鲜泥土的气息。

    小姑娘往他嘴里塞了块红薯，“你今天咋回事呀？我一睁眼你就在我旁边，把我吓了一跳。我怕你像姥姥家大猫那样，吃了耗子不动了，我就一直看着你。”

    “你对我可太好了，”莫铭捋捋闺女的头发，“昨晚上我挤着你没？”

    麦穗摇了摇头，“你睡得跟大猫一样。”

    这孩子，得多惦记那只倒霉的大猫啊！

    这时，棚顶又传来男人说话声，莫铭指了指上面，“谁啊？”

    “是虎子叔，我妈找他修瓦。”麦穗趴过来咬耳朵，“我妈今天一点儿不懒，她把你衣服都洗了。”

    莫铭心里舒坦极了，笑着着穿上鞋，一把抱起闺女，“走，咱俩出去看看。”

    外面太阳正好，院里的晾衣绳上搭着西屋的被褥，还有莫铭昨天换下来的衣服。盛安晨站在房檐下扶着□□，修瓦的盛虎正从□□上下来。

    “莫哥，你醒了？你家的瓦都整完了袄，下回指定不带漏的。”

    莫铭赶忙说谢谢，盛虎道：“谢啥，我家大牛昨天差点掉水里，幸亏哥一把薅住，结果你还让漂过来的木桩子给砸了，我们全家谢你还来不及呢！以后你家的水和柴，我们哥俩全包了！”

    盛虎说完，胡乱喝了几口水，“哥，你先歇着，昨天漏雨的房子挺多，我去别家了。”

    盛虎前脚刚走，盛安晨就冷着脸问：“谁跟我说就划了一下？”

    莫铭笑笑，“真没事儿，你看都结痂了。”

    麦穗抱着她爸脖子，抬手拍拍莫铭的头，“今天早上大牛就来挑水，还给咱家送了鸡蛋和小鸡崽，可好玩儿了。现在放在你那屋，满地拉屎。”

    莫铭被逗得直笑，盛安晨瞪他一眼，道：“大队长说要给你发锦旗，表扬你勇往直前，不怕牺牲。”

    “那我还挺光荣的。”

    盛安晨白他一眼转身进屋，“我告诉你莫铭！你下次不许瞎逞强！你要是壮烈了，我闺女怎么办？！”

    被子晒干了，可西屋里还有些潮，莫铭以此为由连着在东屋蹭了几天觉。再后来，盛安晨一直没说撵他走的话，他也就厚着脸皮赖着。

    加工厂的手续终于办下来，队里给拨了一个带空房的小院，收拾好以后挂上“盛记”的牌子。厂子办起来，莫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丈母娘，老妈不用跟社员一起田间劳作，管管车间不是挺好的？

    在大队长的组织下，莫铭选了几个劳动妇女来厂里。公社给拨了买机器的钱，赵东明帮他联系好罐头包装机，他需要出门把机器运回来。

    临走前一天，麦穗可舍不得了，拉着莫铭一起去喂小鸡崽，围着他转来转去的，“这回你给我买好吃的不？有新的布拉吉不？还能有头绫子不？”

    她说一句，莫铭答应一句，小姑娘皱着小脸抬起头，“你啥时候回来呀？你想我了怎么办呀？”

    莫铭笑道：“我想你就使劲给你买东西。”

    盛安晨在屋里清了下嗓，“她爸，你过来。”

    莫铭进了屋，盛安晨特别阔绰地给了他二十五张大团结和各种票，“这回出门，有好看的布料多带回来点儿，再给我买些好的化妆品。奶粉多带几包，有好吃的零嘴也买上。”

    她重点强调：“这是我自己的钱，家里挣的我可没动，你最好把这些全花光，一分都别剩。”

    莫铭笑着问：“你啥时候攒的？”

    盛安晨得意地挑挑眉，“好几辈子挣的，你信不？”

    我去！还能这样！怪不得她上辈子牟着劲儿跟自己一起投资呢！原来她可以变现！莫铭心里特嫉妒，呼唤雄赳赳，“你看看人家的统！”

    雄赳赳切了一声，“她提款肯定得用积分。”

    “你倒是安排积分啊！”

    “我已经很努力地工作啦！你不要再给我增添心里负担啦！”

    说完小破统就装听不着，怎么喊也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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