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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工厂的手续还没办下来，生产队里却已经有了小道消息。

    谁都知道，供销社的咸菜价格不便宜，但是总有那馋嘴的想吃上几口，所以一直卖得不错。以后加工厂开起来，货要往城里送，还准备购入罐头包装设备，到时候不止做咸菜，连酱菜也会安排上。

    好多人跃跃越试，办厂意味着需要人手，在太阳底下挥锄头跟厂房里烀咸菜能比吗？

    有的人跑去找生产队长和大队长，得到的答案都是一个：加工厂不能用队里最壮的劳力，先以妇女同志为主，如果生意好再慢慢添置人手。等手续办完，队里会按莫铭拟定的章程公开招人。

    大伙明白了，莫铭现在是盛家庄生产大队的风云人物，找得来农科院，办得了工厂。听说他家爱华手里有做咸菜的秘方，加工厂肯定也是他说了算。

    想要走门路，还得从他们家入手啊。

    这天，盛安晨刚结束中午的广播，突然有人敲门。

    来人是集体户的女知青王冬梅，莫铭在外面那几年，这女的经常说一些刻薄的话，前几天还在路上酸过盛安晨做广播员，盛安晨特别烦她。

    此刻的王冬梅脸上堆满了笑，盛安晨心里有数，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又是为进厂的事儿来的。

    “爱华，你播完啦？今天的小声儿可好听了。”

    盛安晨淡淡道：“有事儿说事儿，不唠闲嗑。”

    王冬梅的脸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内个啥，我就是来看看你。你的衣服都挺旧的，我这儿还有件绿军装，我下乡那年刚穿，还挺新的，给你吧。”

    她是来求人的，却拿出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在她的认知里，绿军装哪怕旧了，那也是了不得的大礼。盛爱华一个农村妇女穿过这个么？老社们哪有不眼馋这衣服的？她能拥有这么难得的东西，肯定喜极而泣感激涕零，然后主动请求在加工厂给自己留一个位置。

    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接，冷笑一声说：“你下乡的时候我还没结婚吧？现在我家麦穗都四岁了，你跟我说这衣服新？不好意思，我可不穿别人穿过的。”

    王冬梅拉下了脸，跟大队长她可以谄媚，但是眼前这没见识的妇女，她从来没服气过。

    “怎么就不新了？劳动人民要艰苦朴素，你咋还嫌弃上了？”

    盛安晨微微一笑，“我看你也没几件衣服，挺艰苦的，自个儿留着朴素吧。”

    来之前，王冬梅怎么没想到是这结果。再一看对方的新衬衫，上面是她从没见过的印花，特娇俏特好看，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盛爱华皮肤白，气色好，加上五官优越，把好多人都比了下去。

    不过，再生气也不能忘了正事，王冬梅缓和了脸色，说道：“爱华，咱们认识也好几年了，一直处得不错……”

    “我可没觉得跟你不错，”盛安晨挑了挑眉，“你刚下乡那年，跟莫铭说我没文化，低头驼背一点儿不精神，有这回事儿吧？”

    王冬梅愣住，旋即又想，对啊，没错啊，你不就是那样吗？

    “我结婚那天，你说我俩过不长；莫铭去上学，你说他指定不会回来；我生孩子，你说这娃娃怪可怜的，生下来就没爸；去年因为麦穗挡了你的路，你推了我闺女一把，告诉她是没人要的小孩。这都是你干的吧？你怎么这么恨我呢？”

    王冬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哪有这些事儿，你别听别人瞎说。”

    盛安晨冷声道：“行了，别绕弯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王冬梅硬着头皮道：“这不是要办加工厂嘛，带我一个呗？”

    “这我说了不算，”盛安晨微微一笑，“得我们家莫铭选人。”

    王冬梅急道：“可这几天总找不着他呀。”

    “呦，你还真想过去找他呀。”盛安晨说着站起身，打开抽屉拿出一袋光明奶粉，往杯子里放了一些，然后倒上热水。

    她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香气飘出来，馋得王冬梅直吞口水。

    太可恨了，她居然喝得起奶粉！居然不让一下客人！太没礼貌了！

    就听盛安晨慢悠悠道：“我们家那口子忙着在各县联系销售点，还去了市里的副食商店，找他可不容易。”

    “那行，我晚上上你家找他。”

    “呵”，盛安晨冷笑，“你说我那些话他可都知道，你推我闺女他也知道，你真敢往他跟前凑？”

    王冬梅终于明白了，由于之前的种种，自己进厂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不行你在这儿跟我说半天？耍我玩儿呢？”

    盛安晨笑得可坏了，“不对呀，明明是你说得更多。”

    王冬梅气得脸都绿了，“你要不是书记家亲戚，他能跟你结婚吗？我能跟他一起写诗歌聊文学，你会什么？你哪样配得上他！”

    她一口气说完，嗓门有点儿大，冷不丁听到外面有回音：“……配得上他！”

    王冬梅吓了一跳，盛安晨睨她一眼，笑着关上了播音设备，“你怎么不说了？夺么精彩啊，我还寻思咱俩给乡亲们说个相声呢。”

    “你，你什么时候开的广播？”

    盛安晨笑眯眯的，“还没等关上你就来了呀，没事儿，咱俩声音不大，又没对着话筒说，喇叭里没多大声。不过你刚才那嗓子分贝有点儿高，估计大伙儿全听见了。”

    王冬梅简直要疯了，这时，集体户的户长卢娟敲门进来，一把薅住她胳膊往外拽，“我说你怎么没影了，在这儿整幺蛾子呢！你咋啥都敢说呢？丢不丢脸啊？赶紧干活去！”

    她连拖带拽把王冬梅带走，盛安晨喝完奶粉刷了杯子，越想越气。

    呵，说什么以后肯定对你们娘俩好，挣钱给你们花，让你们过好日子。说什么想上学就去上，孩子我好好带，肯定不给你拖后腿。去他的吧，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全特么是虚的。

    差点儿让他迷惑了！最近自己态度开始软化，居然觉得这个人还不错，幸亏没信他的邪！

    她气呼呼地坐了半天，笃笃笃，又有人敲门，莫铭拿了把伞进来，“怎么还不回去？外头都下雨了。”

    盛安晨看他就来气，“滚蛋！我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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