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作品:《森罗窥世

    [八一中文网 请记住备用网址www.81new.cc www.81new.vip  绿色无弹窗]

    “别去!”

    招招充耳不闻,奔跑的脚步不停。她在心里想:“即便你骂我蠢,骂我呆笨,我也必须要去,做人敢作敢当,怎可教他人代为受难。”

    为摩空挟持的女子泫然欲泣,大声哭喊:“公主,别过来!”

    而为刀家请来坐镇的二王子,为王后派来观礼的大王子都扎堆赶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也跟声朝招招喊:“玛诗塔黎!”后者隐有怒气,不知始末的他一边走一边指责:“玛诗塔黎,你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

    摩空大惊:“公主?”

    看样子他手里抓着的是个假货,事已至此,袭击公主可是重罪,又有王子亲临,自己如何全身而退?结亲是不成,只能先换人,与他们谈条件。

    于是,他立刻扔下真侍女招招,转头去截公主玛诗塔黎。

    玛诗塔黎与之过手几招,未能走脱,被他拿下,摩空不过想走,事关邦交,未必真敢动她,如果是别的人质,可就不好说了。想到这儿,她不免长出一口气,挣扎着用头去顶那大胡子的下颔,趁其不备,将随身携带的彷徨矢扔给了后来的朱小趣。

    这时,孟不秋同白星回也冲撞出来,背后还牵着二鬼,困龙台上几人都傻了眼。

    “卜思鬼?地羊鬼?嗯?难不成……太子也在这里?”摩空握拳,又想往后来的两人身边靠,左右都想得。

    白星回则耍他:“你那个跟屁虫已经被我们杀了!”

    摩空挟持公主,气得动手,两位王子投鼠忌器,喊来弓箭手合围,孟不秋则将他们引至一块,创造机会,想借哀牢国的人给他来个万箭穿心。

    玛诗塔黎认出了这俩家伙,忙向王兄喊道:“这俩小兄弟我认识,切莫伤了无辜人。”

    几人僵持,场面一度混乱。

    丘山惠挤了出来,敦促史易快去摘弓,那摩空失势,结亲告吹,别说奉上弓箭,小命能否保住都难说,这时候就不能太讲规矩,再说,那招招姑娘竟然是真公主,若她能帮忙说话,也算不得逾矩。

    但史易言出必行,仍不肯动。

    容也便倾身攀上岩壁,一手撑住,一手握弓,但弓的下端被卡住,若强行用力,则弦断弓折,背着这层负担,不论他怎么使用巧劲,都无法将其拔出,只能堪堪退回,落地时在史易身上推了一掌。

    跨出那一步,围观的人见摩空落马,觉得第二补位,顺理成章,便嘘声起哄。

    史易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丘山惠则拨开人群,去找刚才那白发男人要彷徨矢,只是,谁都没想到,朱小趣先行一步,紧随容也之后,再夺雕弓。

    他试了一把,并没有提起,和前人一样,也畏惧弓折。

    “拔不出来的。”

    “从来都没人□□过!”

    朱小趣握紧弓臂,忽然笑了。

    人的寿数有限,所以执念颇深,这也想取,那也想得,凡事都想求全,可天下又哪里那么多两全其美呢?

    ——“我摘弓,只是为了救心爱之人,只要趁手能用就行,好不好,坏不坏,又有何干?”

    朱小趣不再顾及,对着下方石隙重重踹了一脚,岩石崩裂,将曲张弓两端的尖头斫断,但也因此脱弓而出。他引弓试了试,发现那弦韧如金石,寻常箭矢根本承不住,只能将玛诗塔黎扔出的箭拼成一支,张在弦上。

    摩空被逼退,正欲下山,玛诗塔黎的目光从来没离开过朱小趣,两人对望,已是心照不宣。随后,她怕摩空看出破绽,便以头,就近狠狠对着他脑袋撞去,两人都被撞的眼冒金星,而朱小趣则在此时,松手放箭。

    “嗡——”

    金色的流光穿过摩空的头颅,直落山下,撞在半山腰宁平塔顶的宝珠上,宝珠碎裂,飞溅的琉璃如同万星般璀璨。

    二鬼眼见不对,立即离去,白、孟二人则出手,将玛诗塔黎从尸体上拽了起来。

    ——

    “公主,公主,您可别误了吉时?”

    侍女招招从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踩着门槛差点绊倒,好容易稳住身形,撩开帘子一瞧,妆镜前的新娘正不急不缓挑首饰,登时绕着人大呼小叫。那日容也在寺院所见,那位看守步辇,后又急忙如厕的姑娘便是这位,至于后来那位“招招”,答案不言而明。

    摩空死后,哀牢王将使团遣走,并附与国书,将这大胆贼子胁持公主一事痛陈,并以此追责。老国王昆拓如今还缠绵病榻,根本无法深究,至于婆达伽昙,自是弃车保帅,此事便止步于摩空之死,不了了之。

    白星回对此深感满意,这阴差阳错之下,不仅折了那位大将军两员大将,还断了其与哀牢结成势力的机缘。

    眼下,玛诗塔黎将两支簪花拟在发上比划,随口问道:“你瞧,这两支哪支好看?”她肤色偏黑,结辫有种粗狂之美,学江南妇人盘髻,却怎么都不衬,最后选不出来,干脆全都插在发上,“算了,一样一支,左右都戴。”

    招招低声嘟囔:“可是公主,这样……好丑。”

    “哪里丑了?我不觉得丑就是好看,再说,他敢再说一句我丑,我把他脑袋敲烂,”玛诗塔黎笑得自信又甜蜜,回头看人仍左右为难,便拍了拍桌,哼道,“你不是说来不及了么,还不去带路。”

    提着裙子走至门前,玛诗塔黎顿住,回头思索:“要不要按中原的习俗,再带一把扇子?对,带把扇子。”

    招招苦着脸:“可是公主,这会子上哪儿找绢扇去?您要觉得热,婢子给您摘片芭蕉。”

    玛诗塔黎半推半就出了门,远远行来,朝宾客里望了一眼,刚好撞见丘山惠手持一柄精致的叠扇,众目睽睽之下,她竟大胆奔放地冲了过去,口称“借用”,一把抢来,等那贵公子反应过来,人却已回头入了仪仗。

    丘山惠叹了口气:“不曾想竟是公主本人,幸亏我等早早脱离魔爪。”

    容也微笑着目送人远去,轻声道:“公主率性纯真,不会随意怪罪于人,不过,若那日我知其身份,自是不敢行那般莽撞之事。”

    玛诗塔黎朝他俩多回望一眼,目光在容也身上流连,如何也想不通,当日几人中,明明有个戴面纱的姑娘,怎么现下变成了个男人?

    直到被推入喜堂内,再惹不出乱子。

    因朱小趣是中原人,哀牢素来又仰慕中原文化,博闻强识的左黯黯一大早便给拉去指点礼仪,但哀牢国民风彪悍,又耐不住繁文缛节,最后取其精华去其糟泊,弄了个大杂烩,众宾同乐。

    喜堂内喧哗热闹,左黯黯操着嗓子尖声唱词,行礼之后,众人皆拱手高呼“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这牵了一次姻缘,史易一行都被拉来证婚,各自都备有薄礼,白星回自觉所选能惊艳四座,可劲儿往人前挤,顺便还能讨一两块喜饼吃吃,孟不秋在后,怕他乱来,伸手去抓。人是没抓到,二人却同时被挤了出去。

    站在喜字之下,白星回蓦然想起那日洞窟之中的温存,忽然有些尴尬,过去一些从未仔细考虑的未来,浮现于脑海之中,心中不由生出怅然之情,只笑着没说话。这会子,孟不秋似也定住神,那日确也是事从权宜,他怕孟不秋心里不适且膈应,便将左黯黯一道拽来,共同祝贺,美其名曰此子比较会讲吉祥话。

    孟不秋看了一眼,却不知他心思,只觉落寞,不过一个转身,便悄然消失在宾客之中。

    白星回找不见人,自个东吃一桌,西凑一桌,酒过三巡,听见有人玩笑撺掇,说是要闹一闹洞房,又想跟着去凑个数,结果瞎跑了一阵,没挤上,便拍了拍身边不知哪家的小孩子,将他们推进去蹭喜气,自己则站在宫墙下,看着夜空的烟火与满城的花灯。

    回首,丘山惠就坐在香檀树下,容也靠在他腿上,举起酒壶倾杯。也不知这几日送信的功夫,这俩人发生了什么,容也不仅换回了男装,两人关系非但没有破裂,反而较之过去更为亲密,白星回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孟不秋那家伙果真厉害,在船上问他那个问题,真叫他猜准。

    孟不秋,孟不秋!

    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又躲去了哪儿!

    白星回踢了一脚石子儿,抄着手百无聊赖,决意去瞅瞅左黯黯,然而,左黯黯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人摸了个盘子,每样果糖糕点装了不少,正捧去献殷勤。

    也是怪事,那阳山派的任岁儿姑娘忽然不再喊打喊杀,而是别扭地挑了挑,捡出一块,含在嘴里,哼声道:“不好吃,别拿了。”左黯黯闻声,忙着端走,却又听她开口,“拿都拿来了,别浪费。”

    还是别去打扰他们。

    白星回又掉了个头,心想不是还有个落单的史呆子。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连史易都被一群女子围着,叽叽喳喳,他猛然反应过来,许是玛诗塔黎对之前折腾他的事情感到愧疚,那日困龙台上,他又信守约定参与比试,因而想要做媒,促成佳偶,弥补憾事。

    “都卢,都卢——”

    白星回张口呼喊,摩空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哀牢国与婆达伽昙生了嫌隙,他的人只能夹着尾巴走,这会子那家伙总不至于还窝在某个角落里种蘑菇。于是,他四处寻了寻,果真寻着酒香,远远瞧见。

    “我叫你呢,你在……”

    白星回走上前,却发现不只他一人,朱小趣也在,新郎官敬酒敬到这里,两个酒中客就此互相夸谈,引为知己,朱小趣甚至拿出了珍藏的神仙酒,给他啜了一口,如今都卢整个人酒性大发,抱着坛子不肯松手。

    白星回一个人站在喧嚣的中心,忽然觉得缺了些什么——

    哦,缺了孟不秋。

    “咳咳。”

    身后传来短促又熟悉的轻咳,白星回急忙转身,果然见孟不秋站在不远处,神色淡然,一如往常。

    自己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看他目光呆滞,一脸消沉和寂寥,是全然不同往日的精神面貌,孟不秋不由问:“发生何事?”

    “没事啊。”

    白星回急声遮掩,不想叫他看出自己的困窘,但他的借口过于笨拙,孟不秋一挑眉,他就忍不住了:“大家都欢欢喜喜,我却觉得良辰美景少了点什么?”

    孟不秋眼中漾着喜烛灯笼的微光,在静夜里散开,宛如破茧的银蝶:“少了什么?”

    白星回抿唇不语。

    ——“少了你呀。”

    他在心里复述无数次,可嘴上一遍也说不出。

    看着白星回那双澄澈透明,根本不会骗人的眼睛,孟不秋已经知道答案,忽然笑了起来。白星回心里被扎了一下,以为他会错意,慌慌张张抓着他的手:“别说扫兴的,我们喝酒去,朱小趣的神仙酒你还没尝过吧!”

    孟不秋坐下来,什么也不说,一杯接一杯,最后伏在桌上,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别过脸看向窗外。

    白星回不敢说话,不敢喘气,又不敢喝酒,看得抓耳挠腮。

    酒席散场后,就近置办有客房,左黯黯和史易帮着把人扶走,白星回去扶孟不秋,却被他轻轻打开手:“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看他摇摇摆摆走了两步,白星回固执地冲上前,将他架在肩上——他觉得自己在赌气,又觉得没有,甚而还觉得孟不秋在赌气。

    回到屋中,白星回把人扔在榻上,转头打水给他擦脸。

    孟不秋忽然坐直身子,帽子碰落,头发散开,顺着肩膀滑落,他长出一口酒气,开始赶人:“你回去吧。”说着,还上手来抢巾子。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白星回壮了胆气,偏就不让,反道:“我有话同你讲。”

    孟不秋一愕,道:“你说。”

    白星回却又犹豫,苦着一张脸,像是在受天大的折磨:“可我又不知道说什么。”

    孟不秋抬眸,目光幽深。

    白星回叫他盯瞧得手足无措,堪堪一退,撞倒盆架,水花溅了一脚,他低头去捡,又在墙上磕着额头。

    孟不秋扶额叹息,走近前,把东西抢过来:“我来吧。”

    等孟不秋一转身,白星回猝然自后将他抱住,结巴道:“我不是耍你,我,真的,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孟不秋明白他不想走,扶着他的手转身,出其不意点了昏睡穴:“那就歇下吧。”

    白星回绵软倒下,孟不秋单手将他揽住,另一只空手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脸,但终是忍住,只在发前落下,将他另一只胳膊圈住,如孩童抱心爱的布娃娃般,将少年紧紧拥住:“这么容易被点穴,真就这么信我?”

    他将白星回抱至榻上,自己也和衣躺下来,躺在外侧,与之背对背。

    良久后,静谧的内室响起一声叹息,孟不秋轻声说:“没关系。”

    他并不苛求白星回为那日之事负责,更不希望他因此不快,因此被拘住,再做不回自己喜欢的灿灿少年。

    “有关系!“

    屋子里却响起另一道坚定的声音。

    白星回忽然翻身,两手向前一抄,穿过孟不秋肋下,将脸贴在他背上。自己根本没被点穴,这不过是遇上棘手的难题时惯用的逃避伎俩。

    但这一次,他不想再逃了。

    孟不秋自错愕中缓过神来,转身想看,白星回趁机让两只手十指紧扣,扣在孟不秋身前,抱了个实在,呢语道:“有你在我很安心。”

    ——人在,并不如何,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若缺了孟不秋,他的生命好似变得不圆满。

    那一瞬间,孟不秋心底最后的犹豫被击破,他甚至有些欢喜,只是,这欢喜劲儿没有维持太久,只听白星回忽然小声问:“要不要再来一次?”

    ※※※※※※※※※※※※※※※※※※※※

    小白能有什么坏心思……

    喜欢森罗窥世请()森罗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