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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森罗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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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星回道:“也不一定是梦……”

    孟不秋追问:“除此之外呢?”

    白星回摇头。

    太过久远的东西,要不是过于震撼,没准都不一定能记到现在,因而他自己也分不清真假,毕竟如果他真在奉灵洞前醒来,总得有后续吧,譬如如何下山,如何避开其他人,旁人发现他失踪一夜总该声张之类云云,但事实却是没有任何风声。

    可若是做梦,也太过真实。

    他七岁第一次下哀牢山,第一次去孟部,怎会梦见从没见过的东西,为了确定所见之景与现实不一,他还旁敲侧击问过巫姑和老苏尼博多勒,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凑巧那一阵子他疯狂躲避孟不秋,这才下意识都归咎到他头上,对巫术深信不疑。

    孟不秋冷静下来,笃定道:“你肯定是做梦。”

    白星回据理力争:“可是很真实。”

    孟不秋没有强辩,而是想了个折中的由头:“那就是记忆混淆,哪能事事都记得清,”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半晌后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想想,小时候的事你可能事无巨细全记清?不要多虑。”

    白星回点了点头,附和道:“也对,五岁之前的记忆我都很模糊,也不记得,所以上回,寨子里那个小虎子说他一两岁吃奶的事都还有印象,我就觉得他在吹牛……”

    反正最大的悬疑都已解释清楚,别的细枝末节,他也不那么在乎。

    ——

    丘山惠开解史易,容也在一边陪着,左黯黯像个没娘要的孩子,独自一个人背着篓子在附近瞎转悠。先前白星回给他介绍了许多雨林中的菇子,有毒无毒都一一记载下来,此刻他将纸卷翻开,想着自己对照着采些,能串在枝条上烤,给大家解解馋。

    午间又下过几场说来就来的雨,地上湿滑,能下脚的地方不是长着青苔,就是杂草葳蕤缠足,好几次差点踩滑,全靠扶着树干才稳住身子,但转头定睛一瞧,那些粗壮的树干上,尽是伪装极好,花花绿绿的虫子,叫他惊出淋漓冷汗。

    就这么揣着忐忑,走了一程,左黯黯倍感无力,想找块干净地方坐下来喘口气。但他怕脏,于是去掰扯附近芭蕉树的大叶,好铺在屁股下当垫子使。

    费力摘了两叶,往回走时他忽然发现树下多了团东西。

    “白花花一团,是只兔子?”

    左黯黯拼命揉眼睛,但仍看不仔细,只能缓步上前,就近一扑。然而,兔子没扑到,倒是扑了一嘴泥——

    慌慌张张用袖口擦除干净,他这才看清,那是一张摊开的月白色的手绢,上头放了些现采的草药,其中一味正是先前白星回给他的消肿止痛的灵药。

    左黯黯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痛得抽冷气——看来不是做梦。

    于是,他坐下来,朝四周喊:“岁儿姑娘,岁儿姑娘,岁儿——”

    喊声不绝。

    被他叫破身份,任岁儿十分不情愿,打树上探了个头,恶狠狠地骂:“吵死了,闭嘴!”

    左黯黯两唇一抿,向后缩脖,等那姑娘冷哼一声没话说时,又乖乖拿出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腼腆笑着往前一递:“这果子甘甜,不知岁儿姑娘可否赏脸小坐片刻?”说着,他将芭蕉叶往空出挪了挪,殷勤与她铺好,自己甘心坐在青苔上。

    任岁儿翻了个白眼,掉头想走,可想了想,又反悔,快步走近,要将那张手绢从他手里夺回来。

    左黯黯看她过来,赶紧将那手绢连带草药裹着,塞进里衣中,贴身收着,小声说:“脏了,区区给你洗洗,再,再……”

    “不用还了。”

    任岁儿当作没看见,抄着手在附近一棵歪藤柳上靠着,偶尔抬起头来扫两眼,看那穷书生见到自己不仅毫无怒色,甚至还有几分欢心,十分不解,犹犹豫豫开口:“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好容易一次见面没有喊打喊杀,左黯黯高兴还来不及。

    任岁儿别过脸,轻声说:“上次,上次在黑水泽,对不起。我想了很久,你拿命救我,我不该迁怒你,我跟你道歉。”约莫是一直无回音,她心里头跟坐等判死刑无二,摇摆不定,又有些面红耳臊,很快自说自话改过去,“这次救你,算是两清。”

    左黯黯却柔声说:“是应该的。”

    任岁儿骤然拔高音量:“应该什么!”

    “啊?哦……”左黯黯被她气势唬住,老半天才艰难开口,“是家兄对不起你师叔,也伤害了别了姑娘……”

    任岁儿怒其不争,无名火冒,急声道:“他是他,你是你!风袅袅是你哥,也仅仅只是你哥,我也不是想杀你泄愤,只是你不肯跟我走,也不肯说出你哥的下落,我才,我才……”她搓弄手指,顿显局促。

    “木头!”

    “诶?”左黯黯呆呆地应了一嘴。

    任岁儿瞧他一副纯良无辜样,更加生气,继续嗔骂着:“你诶什么诶!我跟着你,还不是一样能找到你哥,你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左黯黯低下头。

    他又何尝不晓得,只是他坚信兄长虽然轻浮,但绝非采花大盗,干不出□□之事,若是初见时便如此说道,以任岁儿那火爆脾气,断然不会相信,即便找到,也不过是两方大打出手,但如果自己从中周旋,也许还有机会,能从他那个离经叛道的长兄嘴里问出实情,化解误会。

    想到这儿,他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难得吼了句重话:“你就当我是个瞎操心的烂好人吧!”

    任岁儿也不吭声,一跺脚,扭头即走。

    积云沉沉压在林子上空,不出几个呼吸,珠子大小的雨滴当头劈落,左黯黯手脚并用,跌跌撞撞追上去,抽出背后书篓子旁挂着的唯一一柄伞,塞进任岁儿的手中,自己用袖子遮着脑袋,反向去与史易等人汇合。

    “跑什么跑,雨来了也不好好撑伞,你篓子里那些宝贝疙瘩不要了?”

    直到丘山惠一声喊,他才从梦寐中惊醒,想起自己手里唯一的伞,也是他们兄弟几人唯一的伞。

    “我,我的伞……”左黯黯结结巴巴。

    丘山惠站在一棵顶冠蓬大的树下,将抄在袖里的手抽出一只,对他指指点点,似乎对那没说完的后半截话已一清二楚。

    左黯黯急忙解释:“丘公子,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着急上前,没看路,被风刮一般向前使劲儿快跑的史易撞了一把,整个人在原地差点转成个陀螺,亏得白星回扶着,才没摔个大马趴。后者眯起眼,隔着雨幕观望:“史呆子是在表演‘只要我跑得够快雨便追不上我’吗?”

    孟不秋走过来,扣住他的肩,把人往树下搬:“我们去找个地方避雨。”

    白星回边走边点人头,发现少了一个,用鞋尖在丘山惠小腿上踢了一下:“你的宝贝容姑娘呢?”

    “什,什么宝贝……”丘山惠挥起拳头。

    左黯黯挡了出来,手指着上头:“上树了。”

    树上果然有道浅粉色的影子攒动,倒不是为了借枝条细叶遮蔽,而是登高望远,看能否找着个洞穴木屋。

    丘山惠将外袍脱下,扔给容也。

    容也不客气地接来,往脑袋上一遮,轻轻巧巧飞过林间间隙,指着正前方道:“还有些距离。”

    那么远,走过去只怕雨都停了。

    “我有法子!”

    白星回灵机一动,反手拉出孟不秋腰后挂着的长刀,几道冷光斩落,硕大的芭蕉叶应声而落。他捡起来,攒成一团,用左黯黯背篓里的细绳扎了两把伞,一把给他护着书册,一把自己拿着,走过去撑在孟不秋头上。

    那样子又好笑又傻气,丘山惠摇了摇头,很是瞧不上,宁肯往雨中漫步,并打心眼里感谢他没再多做一把,否则接不接都有些尴尬。

    孟不秋离得远,中间的空隙再塞个人也没问题,白星回伸臂过去揪着他袖口,不停招手:“你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

    脚边一棵大叶花下,有只上岸躲雨的青蛙,也跟着呱呱直叫。

    “你消停一会,扎伞的功夫都够泡一澡了。”孟不秋冷冰冰将伞抢过来,顺手展臂,将少年夹在自己胳肢窝下。

    白星回以为是玩闹,配合地弯腰,走了一截才反应过来,孟不秋那家伙搁这儿是限制他胡闹,顿时挺直腰杆,嚷嚷着让他把伞还回来,又低声骂他白眼狼,不识自己好心。

    孟不秋被他吵着耳朵疼,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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