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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森罗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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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也叹气:“天都教现已被巫礼控制,”说到那个名字,他顿止沉吟,似乎有些拿不定,“应该是礼,抱歉,我的百濮话学得不怎么地道,总之,活着的人基本已被抓。”

    巫礼?

    白星回想着,那巫礼他是见过的,同大哥关系很好,老实本分,做事勤恳且任劳任怨,除了举止风格与滇南人民的乐观散漫大相径庭外,倒是没看出心思歹恶,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反观孟不秋,考量则更深。

    此人出身李部,至多也就一族的依靠,想打通天都上下,尤其还有如此多高手坐镇的情况下,不大可行,恐怕只是当中露脸之人,背后真正的操刀者,还不知是谁。李部坐落于孟部以西,往南接壤量部,既然东麓的毛部和西麓的董部未见差错,那便是中麓的量部出了大问题。

    白星回追问:“还有哪些人活着?”

    这问题却教容也为难,教众都不一定能见全十巫所有,更别提外人,他只能保守估计:“我只知巫罗祭司被抓,噢,还有一个,看穿戴气质也似十巫,不过死了。”

    “是男是女?”

    “男子。身量高大,肌肉健达,两颊上各有一道……”容也努力回想,但那时他躲藏暗处,不便露脸,因而目视难清,也不知是新伤还是旧疤,只能看见两条爬虫似的暗影。

    白星回几乎不假思索,道:“是彩漆花纹,那就是量部的祭司巫朗,定是为了打开中麓的入山栈道!”

    几乎在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如果容也没说谎,真如推测,那制造这次暴|乱的祸首里,铁定有他们的老对头爨氏。因为爨氏所据,便在李部的北面,以云岚谷为界。

    除去巫咸大祭司之位一直空悬,剩余九巫有死有伤,作为少教主,岂能一走了之!

    白星回对着身旁岩石就是一重拳:“我要上去救他们!”他虽是惫懒,怕麻烦,好安逸,可却不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我还知道一条路,而今他们都以为我们落荒而逃,若反其道而行之……”

    “别做梦,人家未必有你想得那么蠢。”孟不秋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臆想,同时给容也递了个眼色威胁,后者只能摸到白星回后方,与其前后夹击,将白星回架走。

    拨开水草,正好溪谷石涧下拴着个竹筏,三人便跳上筏子,预备过这石门峡一线天。

    白星回挣扎:“放开我!”

    孟不秋用手将他锁得更紧,冷冷迎上他不忿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三年前,爨羽卸任,爨氏换了新族长,此人人前甚少露面,不是个省油灯,若爨氏真和巫礼联手,赌上孟部,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白星回怒道:“不需要孟部,我自己去。”

    身为人子,不知还好,仍能抱有一丝侥幸,但容也话说到这份上,既晓得陷落,不看一眼,心难宁。

    这时,头上寒光一闪,都卢从硖石缝隙中跳下来,刀子一竖,插在中心,愣是把竹筏止住,将容也和白孟二人隔了开去,且向孟不秋喊道:“放开殿下——”

    “都卢,你们……”

    白星回愕然,万万想不到他们如此忠心。

    都卢大声说:“我们一直在这里等殿下。”

    白星回听来,心里堵得慌,立即赶人:“你们走,这里很危险,我会处理。”

    “属下方才听到,殿下要去救人,殿下要救的人,也是我们要救的人!”都卢却不肯动,横刀在前,连带硖石顶上余下那几个侍卫,也都虎视眈眈盯着孟不秋,“他阻挠你,我们帮你拦住他!”

    说着,竟真要跟孟不秋操戈动手。

    孟不秋自然不会随他意,只见其倒踢长刀,脱鞘向上挥绞,就近挑了两个,打落水下,杀鸡儆猴。

    “快,把人拉上来。”白星回又急又气,心怀不忍,先招呼都卢救人,转头又挣了挣,没挣脱,便恶狠狠瞪着孟不秋,道:“别打了,我告诉你,我是一定要去的,有本事你直接把我打晕带……”

    话没讲完,孟不秋真给他脖子上落了个手刀。

    像是故意用力小,只打得白星回晕乎乎,倒是还能指着人动嘴巴:“孟不……你,你还真打……”

    孟不秋突然说:“真要回去?”

    白星回扶着脑袋,那坚定的目光已说明答案。

    “好。”

    半晌后,孟不秋松手,轻轻推了一把。

    少年郎还是单纯了些,真以为他同意,一边活动被他压麻的手腕关节,一边准备攀上硖石,先离开此地。哪知身子刚要腾空,孟不秋竟自后,毫不客气一脚将他踹到湍流中,待他破水而出时,用刀背将他又打了下去。

    白星回骂道:“你个骗子,你不讲武德!”

    孟不秋丝毫无愧,反而嘲弄道:“在我手下就过一招,他们根本不是巫礼的对手,当然,也包括你。”

    白星回凫在水面上,与他争辩:“那是你耍诈,我不只一招。”

    “那就两招。”孟不秋蹲下来,伸出两个手指头,竟同他讲起价,“另外,你个盘越国太子,天都教之乱,同你有什么关系?”

    一个谎言,总是要用许多谎话来圆。

    白星回脸上一红,咬牙切齿反复想,大不了被抓回去,关回乌蒙塔寨,便张口反驳:“你明明早就知道我——”

    孟不秋收刀,截下他话中后半句,道:“三年前,你娘将你抵押在乌蒙塔寨,以保证你那挂名表哥寻回遗失的孟部圣物,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的借口。那时她曾隐秘向我和公羊月透露,天都教外虎狼环伺,教内蠢蠢不安,不只爨氏,甚至提到盘越国,说恐有人发难生变,怕顾你不暇,才出此下策。”

    白星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盘越国?你说我娘那时便提到了盘越国?”

    难道是因为某种交易,自己才会流落滇南,成为教主之子?还是说,她娘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情谊,令他改名换姓隐居下来,和三年前一样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那这样和都卢的说法便对得上数,那光珠血珀也能完美解释。

    相处了十几年的人竟与自己毫无血缘,真正的血亲远在天涯,率性的少年不自觉流露出失落。

    孟不秋察觉,用刀背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白星回别过脸,将他的手甩开,缄默良久后,重重叹了口气。眼下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他那教主娘既早有准备,或许神殿白幡,只是障眼法?

    他不断说服自己。

    孟不秋开口:“你现在去,就是白白送死。”

    ……如果敌人太强,不是障眼法呢?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沉不住气的白星回便彻底破了功,回头时热泪盈眶,脱口控诉道:“那……那你就忍心看我家破人亡?我在哀牢山长大,即便不是桑梓,也是魂乡!”他红着眼,又看向都卢,道:“我若是个知恩不报,铁石心肠之人,你们还敢迎我回去吗?”

    孟不秋扫了一眼张口结舌的都卢,后者垂下眼帘,似默认他的观点,几番纠结后,沉声开口:“殿下,我们可以回盘越国搬救兵,你是太子,届时国内要兵有兵,要人有人。”

    白星回犹豫——

    他承认自己心动。

    “来。”

    孟不秋趁势伸手,将他拉上来,又将披着的外衫脱下,给他擦头发。

    白星回几次乱动,都被孟不秋按住,他只得乖乖坐好,任由摆布,心里撒气似的想:你就可劲欺负我,总有一天,我要讨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露了脸色,孟不秋恰好失手,在他发上扯了一把,白星回吃痛,总算老实。

    都卢坐在对面,把手腕枕在膝上,慢慢解开护手,只见一条狰狞的皲口一直延伸至虎口。

    白星回目光一颤,忙问:“怎么回事?”

    “不妨事,教殿下担心了。”都卢凫来清水,稍稍洗去伤上秽渍,抬头给了他一个爽朗的笑容,安抚道,“扎筏子的时候来了几个人,不由分说就动手,我等只能就地解决。”

    难怪方才这里只余竹筏而不见人影,想必是追杀打斗至别处。

    这时,一直未吭声的容也,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扔过去。

    都卢明白是金疮药,颔首致谢,单手搓开塞子,便往伤口上涂抹。白星回左顾右瞧没找着趁手的布帛包扎,干脆撕衣摆,容也赶紧又叫住他,从袖口里拉出一条霜色的丝绦,道:“用这个。”

    “哪里来的?”白星回挽来,乍一眼,便惊呼着长身而起,激亢得差点踩翻脚下那只可怜巴巴的小竹筏。

    容也道:“箭塔上。”

    箭塔建成之初,意在着箭手蛰伏,守望神殿,但自第十六代教主白若耶之后,九部慑于教主之威,不敢作乱,因而此塔渐渐被废弃,置上一只测风仪,再系挂丝绦,用来测四季风向。

    此次山中生乱,敌人显然也怕被关门打狗,自是要先占据高点,以作瞭望。

    容也自山顶下来,轻功再高妙,也不可能完全隐于无形,因而首要任务便是将上头守岗的人给击晕,当时顺手揭下又收纳在身的丝缕,没想到真派上用场。

    白星回一听,浑身颤抖。

    众人投来目光,不明白他脸上的惊异与喜色从何而来。

    “是大哥,是大哥回来了!”白星回大喜过望,抓着孟不秋的手,连声呼道,“大哥他就在山中!”

    孟不秋疑惑:“你确定……”

    “你看测风带,”白星回草草打断,将那根丝绦展平,送至他眼前晃了晃,喋喋道,“现下冬月,带子该是雪色,而你瞧这根,这是霜色,只有初秋才会绑缚,说明被换过,一定是哥哥换的,霜色,霜序,白霜序!”

    当初这两兄弟前后年出生,一个生在九月,一个生在十二月,九巫各自献名,一度大打出手,最后交由教主裁定,教主白少缺是个行事乖张荒唐之人,颇嫌麻烦,便说都按数字排,九月的叫白九,十二月的叫白十二。

    这名字实在潦草敷衍,教主夫人一听,不干了,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便以月份的雅号为名。

    白星回彻底松了口气,续道:“幼时,我同别的小孩捉迷藏,特别沉不住气,被人一诈,不是露马脚,就是自己鲁莽冲撞出来,后来大哥跟我约定,不论我在哪里,只要看到他的指示,便要安心。”

    “那时候有他在,不论做何游戏,顺势逆风,皆能力挽狂澜,无往不利,也许眼下也是如此,他一定有法子,救出祭司,收复整个哀牢山。”

    话及此,一扫阴霾的白星回没了初时的急躁和锐利,整个人忽然软下去,像只泄气的牛皮筏子,斜眺了孟不秋一眼,声量放得极轻,依稀混着几分苦涩,又道:“你说得对,我去,只是添负累,就像以前游戏,我总是拖大哥后腿。”

    孟不秋听来,一把按住他双肩,认真又固执道:“你不是任何人的负累!”

    “啊?”

    白星回似是没料到,他竟一改往日的冷淡平静,猝不及防下有些哭笑不得,忙说道,“我还以为我挺讨嫌的,没想到……诶,冷静,冷静!所以说,这一次我一定要稳住,不能帮倒忙。”而后,又向都卢求证:“我真的能借到兵吗?”

    都卢竖起拇指,颇有信心:“殿下可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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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爨(cu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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