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回:祭兄

作品:《权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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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网址:www.xs.l董显坐马前行,跟着马背的起伏微晃着身子,又不断浮想着自己的起落的一生。

    他从内心深处,感谢着欲绝艳。虽说他也曾为留香苑出了不少金银,但至少在他无地可去之时,欲绝艳收留了他,还把他当做一位多年的朋友。

    他现在就要踏上行程,去见自己的另一位朋友。

    董显奔行数日,落了马,终于来到孙乾霸的故居,安梁镇。

    董显本牵着马入这镇子,但往内行了许久,竟不见一户人家。他心道此地之人,当是都已搬离安梁镇,去往别的地方了。许是发生灾荒,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这地方,人竟都走光了。

    董显又复上马,纵马穿行在大道上。

    他观见此地有许多屋子都已经塌了,房子若是太久没人居住,塌得也快。他一路向孙乾霸家的方向行径,又见了许多这样倒塌的房屋,却连一户人家都没见到。

    看来这镇子上,已经没有一户人家了……孙丞相辞官回乡,若是见了这般光景,岂不痛心?他若是回来了,又怎么在这无人的荒凉镇子中栖身。

    堂堂北境丞相,最终也落到此地了么?我二人真不愧皆为兄弟。这样的境遇,也能如此相似。

    董显到了孙乾霸故居,见这宅院已塌了快一半儿。他猛然觉得,自己许是空跑了一趟。只怕孙乾霸并不在此安生。他转念一想,孙乾霸再怎么沦落,也是北朝宰相,他既此关归隐,必有许多曾经依附他受他恩怨之人要前来接见。他的栖身之地,不知有多少人已经安排妥当,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董显怀着犹疑的心,还是下马,走近了这个破败的院子。

    孙乾霸故居的大门半掩着,满眼都是颓圮的墙,和荒草、黄土,董显更加肯定了孙乾霸不在此处。

    但不知他是被什么人接走,又在各处栖身。不知他还否记得我这个结义兄弟?

    董显心中想着,又思既到了此地,何不进去瞧瞧呢。

    董显将那大门推开,不想那扇门连着门框一起掉落了下来。董显将身子闪向一边,那扇门落在地上,登时烟尘四起。

    董显捂了口鼻,眯着眼大步迈了进去。

    他往那院子中间望了一眼,立时全身僵住,目光移不开眼前的东西。那杂草丛生的院落之中,竟有一座新坟。

    董显心中奇怪,这院落之中,怎会无端有这样一座新坟?这下面埋的是谁?何故埋在此处?又是谁埋下的?

    董显走了近去,看那石碑上的字迹:

    孙乾霸之墓

    董显大为惊骇,他腾地双膝跪地,抱着石碑再看,还是那几个字‘孙乾霸之墓’。

    那石碑之上,除了这几个字,再无别的字迹。董显一时不知真假,但胸中霎时涌起一股悲痛。他见那坟墓右边,还插了一柄钢刀。

    董显立时移了过去,将那钢刀罢了出来,只见刀刃上篆刻着‘禁军’二字。

    董显认得,这是皇宫禁卫的刀,若如此看,若不是孙乾霸遭禁卫军杀害,便是皇宫禁卫将他埋在了此地。

    究竟发生了何事,这坟墓里埋的,究竟是不是孙乾霸?缘何他会被人葬在此地?他又为何被人所杀?孙乾霸素来并无仇敌,他为人敦厚,颇有善德,怎会遭此毒手?

    董显手中握着那柄刀,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他绕着这简单的坟堆走了一圈,依旧平不了心中的疑惑和悲痛。

    他猛然看见,那石碑后方,极其隐秘之处,还刻着许多小字:

    原北朝宰相孙乾霸,因阻拦黄金令、暗害领军将军钟锦,勾结中原叛党,欲图造反,为禁军赐死于此。

    董显看了这行小字,这才相信,这坟里埋的,恐怕真的是那孙乾霸。孙乾霸曾因这一连串的事被打入死牢,后经查实,已还他清白。他既告老还乡,来到此地,为何还要将他杀死,并把这些罪名再次加到他的头上?

    究竟是谁要害他!董显又悲又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抱着石碑痛哭:“孙丞相……孙丞相……究竟因何……因何变成这样……董显来得迟了……来得迟了……”

    董显望着那地上的刀,心道:董显必是为禁军所杀,此碑也当是由他们立下。看来,是皇城禁军在孙乾霸返回故乡之后,将他杀害在此,后又为他挖坟,将他埋在此地,且立了石碑一块。

    董显寻思,料想禁军也与孙乾霸无有仇怨,若是他们擅自起了杀心,将孙乾霸残害在此地,又何必立碑留刀?他们又有什么胆子,敢杀了北皇李启明亲赦的人?

    董显痛哭不止,他将行囊中的酒拿了出来。又取了两个杯子,为他与孙乾霸满上。

    董显悲哭道:“孙丞相……小弟来得迟了!”

    他久久无法再说出一句话,只是不住地悲哭。

    “这酒……这酒不似我卢龙堡‘仙不问’一样,这酒你便赏脸与我同饮吧!咱们今日一醉方休!害你的贼子,我一定会查出他们的身份。”

    董显与这新坟对饮十几杯,他又抱着石碑痛哭,自言自语道:

    禁军统领,又何敢前来取你性命?依小弟之见,害你之人,恐怕就是那北皇李启明!是他,是他出尔反尔,明明答应你辞官回乡,却还要差人来取你性命!

    一定是这贼子……他父亲李翀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一样!

    董显拿起地上的钢刀,胡乱地往空中挥了几下。

    “这些来杀你的禁军,尚觉得于心不忍,这才把你掩埋在此,又留下小字,以让你死得明白,让来人知道你是因何而死。他们料想此地再也无人问津,因此留下这些东西,全是给他们自己心中一些宽慰。他们受命李启明,也是无奈之举……可你明明已经洗清了冤屈,他为何还要害你!”

    董显将一杯中的酒撒了又撒,将自己杯中的酒饮了又饮,滔滔不绝地哭诉着心中的话。

    只可惜,孙乾霸却再也听不到了,董显对着那石碑哭诉,始终得不到一点儿回应。他已喝得有些醉了,他隐约看见那石碑变成了孙乾霸,只是他默默听着自己说话,微笑着看着他,却始终一句话也不说。

    董显狠狠朝着石碑挥拳,只觉得自己拳头生疼,那石碑却还是不说话,石碑怎么会说话呢……

    董显心道,禁军受了李启明密旨。来到此地,将兄长害了,此仇定要回报!虽说李启明如今贵为北境之主,可他杀你!他杀你杀的没有丝毫理由!小弟当然知道,你定不是那谋朝篡位的叛逆之人,你广结中原各路豪杰,为得还不是北朝?你苦心联络四方,只为求得天下安定,你怎么会是叛逆之人?

    你这一身忠心耿耿,先是辅佐崇民帝李翀,后又辅佐他李启明,李启明有眼无珠,反要残害与你!他狼子野心,他不配做这北境之地的主人!他竟敢!他竟敢下密旨来害兄长……

    “兄长……”董显在坟前痛哭,“小弟;来得迟了!小弟要是早日得到消息,一定要把你接来与我同住,即便是禁军杀到,也有小弟与你同往九泉!你一路上,又小弟作伴,倒不寂寞!你含冤而死,孤身一人被葬在这荒僻之地,小弟……小弟实在不忍啊!”

    董显放声悲哭,其时已到了傍晚,他带来的酒已喝得干干净净,他也哭的没了眼泪。

    “若不然!有你我兄弟联手。即便是他李启明,派来了皇宫禁军,莫说是派来了皇宫禁军,就是派来了天兵天将,我二人——我兄弟二人也能,也能联手将他们全都杀了!我二人提枪跨马,一路杀入汴攸城去!一路杀入皇宫之中,将那小贼,将那恶贼李启明的项上人头,一刀砍落!为兄长报仇!”

    董显手舞长刀,站在坟前月下,摇晃着步子,四处劈砍,只砍落了一些杂草。

    “我要将你汴攸城皇宫中的禁军,一个个脑袋全都砍掉!为我兄长报仇!”

    董显指着面前的杂草,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他骂道:“李启明!昏君!你为何要冤枉我兄长!你——你为何要下密旨暗害于他!你不是——你不是准他告老还乡了么?嗯?你这奸贼,求饶也无用!我要你下到九泉,去陪我兄长!”

    董显举起长刀,向着那一团杂草乱挥,刀刃锋芒所到之处,杂草飞落。董显以为,那李启明的人头,也滚在了地上。

    他扔了长刀,将杂草抱在怀中,跪倒在孙乾霸坟前:“兄长,我已亲手……亲手将此贼杀了!九泉之下,你亲自拿他是问!”

    董显说罢,已昏倒在坟前,沉沉睡去了……

    待董显再转醒,是那匹黑马的嘶鸣将他唤起。

    他晕乎乎睁了双眼,发觉自己正躺在地上。他忍着脑中的剧痛,站起身子,权当昨天的,只是一场梦。但那新坟仍立在他面前。他想起他昨日到此,欲见孙乾霸,而看到了故人已被埋在了黄土之中。

    ‘身死埋黄土,尘世泪几珠?’

    董显又朝着孙乾霸之墓深深几拜,这才又坐下,慢慢道:“兄长,小弟多么希望,昨夜的梦都是真的。若小弟真的能手刃李启明,为兄长报仇,那小弟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