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突见谶语显?

作品:《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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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回返人殿偏房之中, 及至关上房门, 这才尽皆长舒了一口气。

    一路行来, 周遭皇城卫严阵以待,见王叩拜,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两手相牵缓步而行,实在觉的别扭。

    桑洛走到桌前,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如此被这样多的人围着, 实在是……”

    她本想说实在是烦人极了,可这话还未说完,便身子被人一拉,跌入沈羽怀中,额头已然被沈羽温热的唇瓣贴上, 只觉沈羽在自己额头上轻轻亲吻, 复又到了眉间眼角,她闭目一笑:“想我了?”

    沈羽紧紧拥着桑洛,不舍的将唇从她唇边移开,轻叹一声:“想念的极了,这几日, 日日都吃不下东西。”说着, 拉着桑洛的手摸着自己的面颊:“你瞧,是不是瘦了?”

    桑洛只瞧着沈羽略有些可怜的眨了眨眼, 手轻轻的摩挲着沈羽的面颊, 却有那么一忽儿的慌神儿, 竟没言语,又忽的咳嗽了两声。

    沈羽听的桑洛咳嗽便觉心慌,慌得低下头仔仔细细得看着,当下皱了眉:“洛儿也瘦了,怎的还又咳嗽起来了?”她说着,双手搭在桑洛肩膀上矮了身子定睛看着她:“可是近日国事繁重,洛儿又不好好的休息?”

    桑洛摇头:“无妨,确是近日忙的过了,有些疲惫。”说着,又道:“方才你说带了东西给我,是什么?”

    沈羽抿嘴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事,拉了桑洛的手放在她手心之中,“看看,可喜欢?”

    桑洛只觉手中放了个软软的物事,低头细看,竟是一方粉色的帕子,当下会意,将这帕子摊开来看,但瞧着那帕子上歪歪斜斜地绣着个洛字,字旁边,一根羽毛绕着,针脚虽然难看,却倒是颇为用心。她细细地盯着这帕子,只觉心中沉甸甸的,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

    沈羽却在此时从背后轻轻抱住她,贴着她的面颊言道:“早在雀苑洛儿生辰之时,就想再绣一条帕子给你,不想经历这样多的事儿,一直拖到如今。”说着,赧然一笑:“洛儿知我,用久了刀剑,拿不惯针线。不过好在离儿耐心,这一路上教我也不嫌我笨,还夸我比上次做得好。以后,时语就如同这羽毛一般,围在洛儿身边护着你。你瞧,我是不是,比之前要绣的好?”

    桑洛眼中晃过一抹忧伤,轻声开口:“人回来就好了,绣什么帕子。”

    沈羽却笑:“反正日后我也不做将军,倒是有些女红,可以捡起来学……”她说到此,忽觉得一阵微微的晕眩之感,当下顿了顿,吸了口气又觉得方才那感觉过去了,想是这几日连夜赶路太过疲惫,开口又道:“洛儿,可喜欢?”

    桑洛没有答话,只是语带犹疑的轻声开口:“若是……我还要你继续做泽阳之公……时语……可会怨我?”

    沈羽愣了愣,松开双手走到桑洛近前,低下头看着她,但见桑洛面容凝重,唇微微抿着,垂着眼睑竟不敢看着自己。瞧着她这样子,沈羽心中便猜着桑洛定又有了什么忧愁的心事,而这忧愁的事儿,此番,怕是与自己有关。如此一想,不知怎的又是一阵晕眩,更觉胸口忽的一揪,疼的她额头上冒了微汗。而桑洛却低着头,没瞧见沈羽此时异样。

    沈羽沉吟片刻,闭上眼睛缓了一忽儿,拉着桑洛的手让她坐在桌边,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她:“洛儿,有什么心事,难以抉择?”她双手握着桑洛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压着胸口的闷疼,柔着语气又道:“洛儿鲜少是这样忧愁的样子,你说给我听,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

    桑洛睫毛轻颤,叹了口气:“前些日子穆公来见,南疆之事久而未决,迫在眉睫。中州大羿蠢蠢欲动,不得不防。如今国中不定,除却穆公,独有哥余阖或可独当一面,将领不足,五军疲乏,军心不稳,我有意,登位之后先收南疆诸城,再征南岳。”她说着,抬眼看着沈羽,双手竟带了些颤抖:“穆公年过五十,力有不怠,向我……求你帮手,想让你在泽阳公之位,再助他整饬五军。我……”她顿了顿,蹙着眉心,片刻才道:“应承了。”

    沈羽定睛看着桑洛,半晌,点了点头:“国事为重,洛儿做的对。”旋即一笑:“如此,时语就替洛儿将南疆收复回来,再陪你。”她说着,却又转了转眼珠,有些迟疑的问道:“那……我还可日日瞧见洛儿么?”

    桑洛前倾着身子,双手绕在沈羽颈间满目柔情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若你想我,就来寻我,此后,你可同穆公一同住在狼绝殿中,也可同离儿住在珠玉阁中,你想去哪里?”

    沈羽思忖片刻:“那还是同离儿一起好了,一来,离儿孤身一人长日无聊,而来,”她扬起脸对着桑洛一笑:“珠玉阁在二道门中,离洛儿近。”

    桑洛站起身子,将沈羽拉起来,叹声言道:“只是同你说好,要诏天下,让你入三道门,眼下,怕是要搁置了。”

    “我与洛儿之情,不在天下,在你我之间。况……”沈羽柔声说道:“你与我早就在潼濛溪边拜过天地先祖,洛儿在天下人眼中,是舒余的王,可在时语眼中,只是沈夫人。这诏天下之令,有无皆可。”她说着,微微皱了皱眉,竟觉的晕眩之感更厉害,胸口疼痛难忍,当下便出了大汗。她怕桑洛察觉,索性双手抱住桑洛,头靠在桑洛肩上,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了一句:“夫人,我说的对是不对?”

    桑洛唇角弯着,听她如此说,心中大石才缓缓落下,抬手轻轻抚在沈羽后背上,惊觉沈羽后背的衣衫竟被汗湿透了,当下一惊,推开沈羽要问,沈羽却被她一推,踉跄的后退了两步,面色惨白,满面都是汗水,竟就这样靠在了墙边,抬手捂住了胸口,似是难受的厉害。

    桑洛登时吓得瞪大了眼睛两步上前扶住沈羽紧紧地看着她:“怎么了?是觉得哪里不适?”

    沈羽皱着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之中撕扯一般,疼的周身发着颤,迷蒙的目光之中瞧见桑洛那吓坏了的样子,咬牙只道:“想是这几日连夜赶路,有些累了。不妨……”她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疼痛之感,较之前更烈更猛,不由得闷哼出声,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桑洛吓得六神无主,瞧着沈羽这样子惊慌的连嘴唇都发了抖,便就在此时脑中不由想到当日姬禾所言孤王之命会害死沈羽一说,一张脸霎时苍白如纸,转而对着门边喊道:“来人!来人,传医……”

    门外皇城卫应声而入之时,沈羽却忽的开口低声言道:“不可传医官。”她闭着眼睛,空出左手抓住桑洛的胳膊摇了摇头:“我……我不能……”

    桑洛当下会意,她是怕医官来了之后,自己的身份泄露,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可她眼看着沈羽面色越来越白,模样愈发的痛苦,心中绞痛,红着眼眶咬着嘴唇:“那我……我……”

    沈羽虚着声音,拉着桑洛胳膊的左手剧烈的发着抖,断断续续的言道:“叫……离儿……离儿懂些医术,我就坐在这里,缓一会儿就好……”她话未说完,竟胸口一窒,一口血喷了出来。

    两个皇城卫怔愣当场,却不知沈公如何,跪落身子只道:“吾王,可需属下去寻医官?”

    桑洛身子一抖,跪下身子将沈羽揽在怀中,慌得声音都发颤:“不必,速去珠玉阁,让疏儿与离儿马上回来!”

    皇城卫领命而去,沈羽只听得隐约脚步声远去,却越发觉得听不真切,此时她满口血腥之气,心中疑惑万分,她素来身子强健鲜少病痛,一路来时也不曾打斗,更不曾吃下什么奇怪的东西,纵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忽然如此。可她眼下无暇细思,只因着胸口疼痛愈来愈烈,周身越发的无力,只得脱了力般的靠在桑洛怀中,鼻间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淡雅的幽香。她怕桑洛担心,又听得桑洛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却怎的都听不清楚,可怪异之感又来,只觉自己越听着桑洛说话,越感觉桑洛的手颤抖的抚在自己面上,疼痛越厉害。

    在这般时刻,她只得张开口,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洛儿莫怕……我没事……”

    可她口中说着让桑洛莫怕,桑洛却哪里不怕?

    她不知沈羽为何如此,姬禾那一番言论却不断在脑中回响,越是想,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越是紧紧地搂着沈羽。

    这害怕之感,桑洛曾有过,便就在那一日沈羽中了吞蛊,在飞跑的马车之中倒在她怀中之时,她就是如同这样的害怕。可那时,她知沈羽因何而此,而今日此时,沈羽却究竟为何……

    难道真是所谓天命?

    桑洛此时慌得厉害,脑中一团乱麻,只觉不论是天命还是人为,只盼着离儿能查出个一二,能让沈羽赶快解了眼下的痛苦不适。珠玉阁离此不近,她不能唤了医官前来,又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心急如焚之下,便落了泪。

    疏儿与离儿慌忙赶来之时,但见桑洛跪在地上,衣衫上沾着零星的血迹,沈羽靠在她怀中,面色惨白了无生气,已然晕了过去。二人登时便吓得停了步子,陆离更是低呼一声,身子发软站立不稳的扶住了门边的矮桌。

    而桑洛却依旧跪在原地,面色阴沉目光迷茫,瞧着陆离弯着身子在床边摸着沈羽脉门,口中轻声低喃着听不清的话,眼瞧着几个仆从将沈羽抬到床上,端来了热水与药箱,只觉怀抱空荡,心生恐惧。那仆从们但见吾王在地上跪着,哪里还敢站立,尽皆跪落下来,趴伏着身子退出门去。

    疏儿跪在桑洛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来,桑洛却怎的都不动,她也只得就这样陪着她跪着,可让桑洛跪着却总不是办法,疏儿双手扶着桑洛的胳膊,只觉桑洛周身都剧烈的发着抖,她心下一沉,轻声言道:“姐姐,好歹坐下来,若是离儿不行,我便去唤医官来。医官医术高明,少公吉人天相,定然没事儿。”

    桑洛目光微晃,长长的吁了口气,定定的看向床边,踉跄的站起身子,走过去,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不言语。

    陆离拧着眉头把过脉象,复又前倾着身子去看沈羽的面色,许久,她沉着面色颇为迷惑地摇了摇头:“脉象平和,不见病相。”她看了看桑洛,轻声问道:“可吃了什么?”

    桑洛摇头:“并未。刚刚回来便如此了……”她说着,复又反问:“她与你回返这一路上,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陆离沉吟片刻:“我与少公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若真是有什么不妥,也不该只她一人有事。”她站起身子,面容忧愁的看了看沈羽,转而站起身子跪落下来:“吾王,离儿医术尚浅,所学不精,怕是,还得请医官来瞧,只是……”

    “只是什么?”桑洛犹疑的看着陆离。

    “只是,我只怕便是医官,也查不出少公究竟是怎么了……她这样子瞧起来,若不是急病,便就是中了毒,可我与少公一直在一起,之后,少公与吾王也在一起,真若中毒,也不该只她一人。如此看来,实在是,”陆离蹙了蹙眉:“很怪。”她说着,声音更显焦虑:“况医官……医官若是查看,万一……”

    这后半句话陆离并未说出口,只是抬眼看着桑洛。桑洛自然明白陆离担心之事,可沈羽究竟是病了还是中了毒,总要有个说法,总要有个对症下药的方子,若是蓝盛在此,或可看出沈羽究竟怎样。

    可眼下,纵观皇城之中,除去她几人,还有谁能帮上忙?

    桑洛沉吟许久,双手用力的绞着帕子,此时她心中已然慌了,却死死的咬着牙关压住心绪,抬眼看向疏儿:“让姬禾入一道门,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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