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忧虑,夜阑珊

作品:《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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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又来。

    穆及桅听得桑洛口中所言, 微微一笑, 点头只道:“公主高见。自古而今, 王位之更迭,权势之争夺, 无止无休,便是国有安稳昌盛之时,可在皇城之中,”他眯着眼睛静静地听着雨声落在帐顶上, 眼光转而移向帐篷顶上,悠悠道来:“一如帐外之天色,风云突变之情势,从未有一日安稳过。”他看着帐顶角上滴答不断的漏下的雨水, 指了指:“便是封锁的再严密,防范的再谨慎,也总会百密一疏。”

    沈羽淡笑言道:“穆公所言,言外有意。”

    穆及桅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沈羽的肩膀:“虽一别经年,你的那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思,还没变。”

    桑洛顺着穆及桅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轻声开口:“穆公所言, 指的, 可是秀官儿?”

    穆及桅手中晃着酒袋, 听桑洛如此说, 倒也不惊讶, 只是沉吟片刻,复又开口:“牧卓一事,我之听闻,虽有诧异,可细细想来,却也不难猜到。只是不想秀官儿此人,心机之深,隐忍之能,恐非常人所及。若早能洞悉他是南岳旧人,先王,定不会让他活着。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境地。”

    沈羽凝眉疑惑:“穆公何以知道,秀官儿,是南岳旧人?”她看了看桑洛,但见桑洛面色也有些微变,眨眼思忖:“我与公主,虽听牧卓所言,知他在伏亦身边做了内应。却从未想到,他竟还有这般的身份……”

    穆及桅吐了口气,看了看桑洛与沈羽,陷入回忆之中:“几个月前,我回返皇城,便觉伏亦大不如前,行事作风都出人意料。国中传闻所言非虚,自那南岳献来的媚儿入皇城之后,他变得愈发懒散倦怠。”他说着,复又无奈的苦叹:“在先王的两个儿子之中,牧卓,确实心思智谋都在伏亦之上,可伏亦虽资质平庸,却是嫡出长子,昔日他被哥余一族掳劫囚禁在朔城之时,也当的起英雄二字。何以承王之后,性情大变至此?”

    他蹙着眉头,看了看桑洛,“当年公主,与伏亦最为亲厚,应也知道,他虽没什么主见,却也绝不是好色之徒,更不该做出什么误国之事。何以短短几个月,变化如此之大?”

    “我不在皇城之中久已,”桑洛闭目轻叹,“昔日的兄妹情深,早就付之一炬。人总是会变的,尤在他登上王位之后,加之身边有秀官儿那一般的人,只怕是变得更快,更坏。”她说着,面色越发的阴寒。

    沈羽看着桑洛的样子,便知她又想到过往的那些伤心事儿,她瞧不得桑洛难过,不自主的抬了抬手想要轻轻握住桑洛的手,可这手抬了抬,却又碍于穆及桅在面前,又放了回去。然她的手刚刚放在膝盖上,桑洛却往她的方向动了动身子,将手自然而然的搭在了她的手上。

    沈羽一惊,抬头看了看穆及桅,正见穆及桅面容之上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怪异神色,此时又觉桑洛的手心中都是汗,心中一软,抿嘴淡笑,两手将桑洛的手握在其中轻轻的拍着,柔声说道:“过往的事儿,洛儿,就不要想了。”这话说完,转而看着面色更是怪异的穆及桅说道:“便是如此,穆公又何以会猜到秀官儿身上?”

    穆及桅心中正因着沈羽与桑洛这一番举动兀自怪异,此时听沈羽如此说,又见桑洛瞧着自己,嗽了嗽嗓子慌忙说道:“奇香。”

    这话一出,沈羽与桑洛皆是一愣,只这短短两个字,便让二人同时想到舞月身上散发着的那一股怪异奇特的香气。是以二人皆是神色一凛,正色看着穆及桅。

    “我返皇城之时,头一眼瞧见伏亦,竟没敢认。”穆及桅面容沉重,双眉紧皱,“瘦的厉害,精神却极好。我以为只是他沉迷女色才会如此,可他说不几句话,便神情慵懒,举止焦躁。那时,秀官儿便会呈上一枚药瓶,让他放在口鼻之间轻嗅。那瓶塞开时,一股奇香弥漫四周经久不绝。熏得人头疼恶心。”

    “如此说来,这香味,倒是与那舞月身上的香气差不多。”沈羽沉吟片刻:“不过舞月身上的香气虽然奇特,倒也不似穆公所言,那般诡异。”

    “这种香气,便是闻过一次,怕都此生难忘。想一想,都觉得胃中翻腾。”穆及桅苦笑一声,拔下酒袋塞子,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但我头一次闻到这香气,却不是几个月前。而是……”他冷哼一声,却又似是陷入回忆一般的长叹了一声:“二十多年前,莲姬第一次入皇城之时,是我将她从外面护送进来的。那时候,我便隐约在那马车之外,嗅到了这样的味道,味道很淡,却难以遮掩。我在沙场几十年,便是尸体堆中都爬过,那腐臭之气都守得住,伏亦那药瓶之中的香气却让我阵阵目眩,周遭的寺人侍从皆是满面不耐之色,可秀官儿一个耄耋老者,怎会毫无事情?”

    穆及桅说着,沉重的呼了一口气:“只叹当年心思浅,未曾思虑周全。如今想来,这层层联系盘根错节,看来,莲姬与秀官儿,都是南岳中人。”

    沈羽听得不禁皱眉:“南岳小国,蛮荒之地,侵我舒余之心竟终究不死,若真如穆公所言,这前前后后,多少人,多少年?他们,实可谓心机深重。”她说着,却又犹疑,不解的看了看二人,“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秀官儿一个寺人,便是如今咱们知道他是南岳国中人,为了成就反乱之事蛰伏与先王身边,可他是先王最亲信的近侍,难道这几十年间,竟无一次可以下手?说来总觉奇怪,”她言语之间,神色更是沉重:“我总觉这秀官儿,怪……”

    穆及桅听她此言,也觉怪异:“如此听你说,”他乌突突的干笑两声:“这秀官儿若真只是为了南岳,为了如今此事,他也算得上一个英雄。”

    “前有莲姬,后有媚儿,又有秀官儿如此心机深重之人数十年潜伏在父王身边伺机而动。也难怪牧卓能轻易掩人耳目,伏亦性情如此大变,”桑洛目光沉重,面色冷沉,只觉得身后阵阵发凉,轻声言道:“我本以为,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南疆诸城,如今听来,数十年的布置谋划,可谓能忍人之不能忍。他们要的不只是南疆几城,他们要的,是悄无声息地将我舒余一国收入囊中。若是牧卓真得偿所愿,亦不过是它南岳放在舒余国中的傀儡而已。”

    桑洛说着,频频摇头,穆及桅却又在此时重重的似是嘲笑又似是无奈的哼了一声:“便是牧卓败了,被人诛杀,他们,也不怕。”他抬头,正正对上桑洛那一双疑惑的眸子,轻声言道:“媚姬已然有孕。伏亦,便是能杀了媚姬,也断然不会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而他们还可以继续寻到如秀官儿这般的人。他们,就如同他们国中的那些诡异阴毒的蛊虫一般,死而不僵,往复如是,无止无休。”

    此言一出,便是沈羽都周身打了个寒战:“此事细细思索……实在可怕……可怕至极……”

    桑洛沉思许久,看向穆及桅:“穆公,此时两位蓝公正在整饬兵马。你可去与他们会合,商议对策。调兵遣将之事,还需穆公,亲自绸缪。”

    穆及桅笑道:“公主之命,臣不敢不从,只是有小狼首在此,我这个老头子,也是时候退下来,歇一歇了。”

    桑洛看了看她,瞧着沈羽眼中满是忧愤之色,问道:“你想同穆公去?”

    沈羽点了点头,捏了捏桑洛的手,“我听穆公所言,如今形势,绝非你我当日想的那般简单,这一阵子,一直是蓝公在练兵安排,我伤已然好了,不应再待在这里无所用,眼下大战在即,我不能让几位叔伯操劳,而一人在此。”

    穆及桅挑了挑眉,拱了拱手知道自己到外头去等着沈羽,对着桑洛一拜,便转身而出。

    沈羽瞧着穆及桅那面上的神色变得古怪,低头叹了口气:“哎,你我之事,还未曾同穆公提过。一会儿出去,他定是要问我。”

    桑洛上前一步双手环在沈羽腰间,靠在她肩头舒了口气:“若是他问你,你要作何答复?”

    沈羽却笑:“方才,我不是已然给了答复?穆公聪明极了,怕是不用我说,已然瞧出来了。”

    “我知你心中素来敬重穆公,”桑洛闭上眼睛,幽幽然的说着:“可他若是,不让你同我一起,你要如何?”

    “若他真如此说,我也会告知穆公,此生此世,时语是定要和洛儿在一起的。”沈羽搂住桑洛,紧了紧手臂,却又叹了口气:“眼下环境错综复杂,蓝公、穆公都在此处,你与我都放不下心中的重责。你这几日夜夜都睡不安稳,又瘦了一圈儿,看的人心疼。我随穆公去想法子,你好好的睡上一觉。”

    桑洛蹙了蹙眉,只觉得眉心突突地酸胀的厉害,叹声言道:“我哪里睡的……”

    她话未说完,便被沈羽柔声打断:“我知道洛儿睡不着,心中总想着这些事儿,可你若这样,我也只好夜夜陪你辗转反侧,”她说着,咧嘴一笑:“到时若真与牧卓那辰月鬼使刀锋相对,倒可以瞧一瞧,是咱们的眼睛肿,还是他们的鬼脸儿黑。”

    桑洛被她这最后一句话儿说的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抬手轻轻的锤了锤她的肩膀:“你倒是会打趣了。”

    沈羽低下头,目光之中浸满了柔情,瞧着桑洛那笑靥如花的样子,若不是穆公还在外面等着,她真是恨不得就这样低下头去吻上她,眼下只得按耐着心中的一片柔情,在桑洛额头上轻轻印上一吻:“洛儿好好歇一歇,旁的事儿,交给我。”言罢,转身出了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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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公:感觉自己是一个一千瓦的大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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