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集 心智悄然改变

作品:《山涧牧野诡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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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山道院。

    独立小院,大院士膝下掌上明珠长住屋舍内。

    “小姐昏睡了足足半月之久,时至今日,仍未见丝毫苏醒迹象。”

    “唉!妳又不是不知晓,小姐倾心之人已于半月前战死,据侍卫回禀,那一战不可谓不惨烈,大师兄乃道院翘楚,天之骄子,修为强悍,他只身独闯龙潭虎穴,与无数凶残妖邪血腥厮杀了足足三天三夜,终究不敌,饮恨当场。”

    “道院上下相继赶往议事大殿齐聚,此事一经昭告,宗门震动,犹如掀起滔天巨浪,门外门诸多弟子群情激愤,欲自告请命下山讨伐妖邪,小姐当时悲痛欲绝,不愿相信事实真相,体内气血上涌,一口鲜血随之怒喷溅洒,当即倒地昏迷不醒。”

    “小姐也真是太凄惨了,不仅心爱之人身死魂消,而且,小姐本来身子骨便尤其孱弱,久病缠身,经不起这一番折磨,身子眼见几近痊愈,可这一重磅消息传来,她再也承受不住巨大打击,病情再次复发,且相比起初还要严重得多,这真是作孽呐!老天爷也太狠心了,折磨一次还不够,还得连二连三的折磨,倘若小姐自此永不苏醒,那又该如何是好啊!”ii

    “嘘!妳不要命啦!此地可是大院士独立居所,我等如今一举一动皆受护卫暗中监视,若是妳这番话经他们之口传到大院士耳中,小心妳小命不保。”

    “我嘴贱,我嘴贱,希望他们没听见,不然,我这小命可真将不保了。”

    在这间别致闺房内,五名丫鬟奴仆正各司其职,专心细致打扫房内各处,兴许是诸事繁忙,从早干到晚,一整天下来也讲不上几句话,憋得实在难受,其中两名丫鬟便紧挨着窃窃私语,偶尔低声碎碎念,以为会相安无事,殊不知,她俩从头到尾一番话早已被暗处护卫清晰听个透彻,之后不久,这两丫鬟的好日子也即将走到尽头,在背地里议论是非,道院规矩森严,其中最轻刑罚之一,也是千刀万剐,丢给豢养妖兽当腹中餐。ii

    奚梦瑶此刻正安静躺在病床上沉沉昏睡不醒,历经半月悉心呵护调养,气色恢复了许多,已不似最初那般惨白无血,她昏睡得尤为安详,精致俏容不施粉黛,已然倾国倾城,即使如今重病缠身,卧床不起,这般昏睡姿态也颇令人心疼怜惜,气质过于迷人,若丁点不受外人疼惜,也实属说不过去。

    “大师兄,别死,你别死……”她双眸细长睫毛轻微颤动了下,嘴里发出娇声闷哼,旋即断断续续说着一段话,语气虚弱无力,声音虽细若蚊咬,但依旧令闺房内一干下人清楚听见,他们停下手头之事,尽皆呆滞愣住,统一往病床上瞧去。

    “小姐醒了,小姐终于苏醒了。”

    “快快通禀大院士。”

    “好嘞!好嘞!”ii

    经历一阵短暂惊愕愣神以后,他们随即欣喜若狂,在领头干事冷静指挥之下,那两名丫鬟正欲欢喜跑出闺房,一路急匆匆赶往大院士住处,向其通禀这一大喜事。

    ‘呼’

    正当此时,一阵凉风迎面吹拂而来,下一刻,在场几名下人还未彻底反应过来,一道高大身影背负双手,瞬间出现于闺房内,不由多想,急忙走到床边坐下,检查女儿病情。

    一干下人瞧见来者,便赶忙齐齐下跪恭敬叩安,与大院士接触如此之近,心里是万分紧张,多多少少更滋生恐惧害怕,来人气势之强横,压迫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退下。”奚寒封悉心照料,检查女儿气色,视线未移开分毫,仅仅从其口中冒出这一句简短之言来。ii

    “是。”一干下人恭敬退去,顺带轻轻关上房门。

    “乖女儿,妳如今感觉如何?”他关怀备至,若非昼夜细心照料,又怎会昏睡短短半月便苏醒过来,爱女心切,自然需亲力亲为,令她得到最好休养。

    “爹爹,大师兄的陵冢修建在何处?”奚梦瑶缓缓睁开眼眸,每每开口讲句话,都无比虚弱艰难,她眼下沉浸在巨大悲恸之中,伤心过度,病情虽稍显起色,但始终不见彻底康复,爱慕之人已亡故,已然生无可恋,如今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却是那座空坟罢了!

    “女儿,妳这又是何必呢!”他怕极了女儿会想不开做傻事,便只好尽量疏导,“妳如今身子骨很虚弱,其余琐碎小事不必多管,先专心养病要紧,待养好了病,才有力气去做其他事。”ii

    “爹爹,您快告诉女儿。”奚梦瑶眼底伤悲之色越发浓厚,眼眶略微噙着泪水,“不然,女儿将寝食难安,至少让女儿去他坟前磕头拜香,他一个人太孤单了,女儿想陪他解解闷。”

    “唉!妳这犟脾气像极了妳娘亲,如今妳也长大了,为父便更加管束不了妳了。”他默默注视良久,见女儿如此伤痛欲绝,虽尽力安抚,却见效甚微,他犟不过女儿,内心最终还是软了下来,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双拳握紧了几分,终究还是松口了,“那小子的陵冢就修建在万骧山,迟些时候,妳再过去上上香祭典一二。”

    “万骧山?”她轻声呢喃了句,接着眼神便坚定了些许,欲起身掀开被褥,“女儿必须现在去。”

    “不可,万万不可。”奚寒封脸色一变,连忙伸手制止,“妳大病未愈,不可鲁莽行事,倘若牵扯了伤口,妳让为父如何是好,为父会心疼的,迟些时候再去祭典,也是一样,妳又何必急于彼时呢!”ii

    “乖乖听话,先躺下休息,早去晚去并无多大差别。”他费尽唇舌,神态颇为急切,语气尽力保持温和,额头不断沁出细密汗水来。

    “爹爹,女儿就这一个要求,女儿必须立即前往万骧山,还望爹爹您莫擅加阻拦。”她同样急切,也牵动了伤势剧烈咳嗽,在她父亲输入一缕柔和力量之后,方才稳定了许多,可却仍旧不松口,“女儿求求您了,让女儿立刻去见见大师兄吧!”

    “好吧好吧!”他颇为无奈,唯有妥协答应,“都依妳,都依妳便是。”

    “不过……”他转而又话锋一转,面色凝重道“妳如今身子虚弱,必须让护卫随行陪同,在旁细心照顾,唯有如此,为父才算彻底放心。”

    “嗯!”她微微颔首,这完全不过分,父亲担忧女儿安危,乃情有可原,为了以防万一,派遣护卫陪同,也是怕她中途昏迷,或是起了自残倾向,对于父亲此举,她又何尝不懂,但更多的是理解,也并未再多加推托。ii

    “来人呐!”他转头朝外严肃传唤。

    ‘刷刷刷’

    就在他话音刚落,一众白甲护卫霎时从各处阴暗角落一闪即至,一齐单膝跪地聚集在屋舍外雪地上。

    ‘哗啦’

    他随手一挥,紧接着,一辆轮椅凭空凝聚于病床前,制作工艺精良,框架构造精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用这辆轮椅代为徒步行走。”他又将一干下人传唤回来,为她穿戴好衣裳,而他则站在门外静静等候。

    过了没多久,一名丫鬟小心推着轮椅缓缓驶来,天空阴沉沉,屋外下起了鹅毛大雪,今日并未刮起寒风,倒不显多么寒冷,他又随手一甩,一艘精心锻造的珍贵舟船漂浮当空,容纳当下所有人,完全不成问题。ii

    他全程亲力亲为,将女儿安置在舟船休息室安歇,两名丫鬟随同照料,一众白甲护卫最后才纷纷跃上舟船,分散各处严肃驻守。

    ‘嗖’

    待尽数安置妥当,这艘舟船当即升空一飞冲天,迅速破空远去。

    万骧山足足近乎三千丈之高,以半山腰为分水岭,越往上,气候便越干燥稀薄,且终年积雪,即便一年四季最为酷热时节,也不足以消融积雪,半山腰之下,却是四季如春,山林间落英缤纷,凉爽舒适,极为适宜闲散修士在此修身养性,参禅打坐,对于提升进境修为也大有裨益。

    舟船飞行速度颇快,两地相隔十数里远,可舟船却仅仅花费半炷香不到,便降落在半山腰偏上某处空地,一众护卫相继一跃而下,分散开严密巡守。ii

    “小姐,咱们到了。”一名丫鬟轻声唤道。

    “嗯。”奚梦瑶缓缓睁眸,并点了点头。

    此地同样飘起了鹅毛大雪,一名丫鬟负责在旁撑伞,另外一人则负责推动轮椅向前驶行,积雪颇深,可沿途所过之处,却只留下两行浅层轧痕,转瞬间又被鹅毛大雪覆盖,未遗留丁点路过痕迹。

    雪花飘飘,眼花缭乱,干扰行人视野,一阵寒风轻轻吹来,略微吹乱了她鬓角几缕发丝,她无暇顾及,视野原本很模糊,可随着逐渐向前驶行,一座模糊陵冢映入眼帘,虽无法看清墓碑字迹,但她异常肯定,正是自己此次所要寻找的陵冢。

    “那儿。”她呼吸一窒,顾不及伤势尚未康复,忙抬起玉手遥遥一指,一股巨大悲伤又席卷心田,她无法抑制,一滴温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又顷刻在寒冷气温下凝结成冰晶,彻底淹没在风雪之中。ii

    一行人加快了些行程,渐行渐近,那座墓碑字迹也逐渐清晰可见,她呼吸急促,娇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不止,病娇美人儿伤情落泪,按理说,这种场景并不少见,在她身上,更多的是孤寂与伤悲,以及面对世道不公,而感到深深无力和自责感,在鹅毛大雪渲染之下,孤独之人越发悲情,斯人已逝,奈何深情难断。

    一行人来到陵冢近前,她情难自控,可有外人在场,她必须克制压抑内心那股巨大悲伤,这段行驶距离不算远,在她视野里,却宛如过去了漫长岁月,四周的嘈杂纷扰,她完全屏蔽,不去理会,满眼唯有这座陵冢,也唯有身处此地,才让她满目疮痍的一颗心得到几丝慰藉与归属。

    “妳们退下吧!”她满脸伤情,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沙哑了些。ii

    “是。”旁侧两名丫鬟彼此对视,而后乖乖听从,转身渐行渐远,身影彻底淹没在风雪之中。

    她如今行单只影,一手撑着木伞,一手抚摸墓碑字迹,在冰天雪地中颇为凄凉孤独,此刻连说句话都极为勉强,她默默注视许久,欲将这座陵冢完全印刻在脑海里,不知何时,才轻启红唇细语,“大师兄,师妹来看你了。”

    ‘哗啦’

    她随手一挥,墓碑前凭空摆放了一应瓜果酒水等食物,也顺手点燃香烛,告慰英灵。

    “师妹带了你爱吃的桂花糕,你快尝尝。”她满眼伤感之余,也浮现了一丝柔情,短短几番话,却道不尽她情深意切,“这地儿天寒地冻的,你肯定吃住得很不习惯吧!虽然寒碜了些,但师妹往后会时常来陪你说说话,你也就不会太寂寞了。”ii

    “你的仇,师妹会替你去报,终有一日,我要让那些孽畜万劫不复,为你陪葬,让它们永生永世活在暗无天日的深渊地狱。”她捏掌成爪,在墓碑表面划出五道爪痕,她双眸瞳孔微微泛红,若隐若现,俏容略显狰狞扭曲,她已然神智不清,脖颈宛如神经质般咔咔作响,做出一系列诡异举动来,浑身上下更溢散缕缕血红雾气,色泽瘆人,如今模样,足以令人头皮发麻,退避三舍。

    “该死,都该死。”她喉咙发出低沉嘶吼,笑声刺耳恐怖,但又控制在方圆三丈之内,不至于让周边随从察觉异状,“粘稠鲜血,肉,人肉,兽肉,大把的肉,哈哈、哈哈哈,杀,杀个干净,统统为你陪葬,陪葬。”

    “咯咯咯、桀桀桀……”她笑声越发凄厉瘆人,令闻听者无不闻风丧胆,持续了许久,方才又脑袋一歪,彻底陷入昏迷。

    “小姐,小姐……”一阵阵凄厉笑声传出去老远,也惊动了一众护卫与丫鬟,纷纷火速赶来,瞧见她昏迷不醒,个个立刻大惊失色,不由分说,连忙小心翼翼将她护送回舟船安置,而后一飞冲天破空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