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集 一场梦

作品:《山涧牧野诡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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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网址:www.wx.l</p>“你眼前这片虚幻世界虚无缥缈,乃由为师强大精神力所构筑凝聚形成,空间壁垒极为稳固,越是如此,这幅画作越是难以摧毁破坏,这也就直接影响到这幅画作的保存寿命将会漫长久远,漫长岁月的侵蚀腐朽在这幅画作上,将体现得淋漓精致。”中年邋遢男子继续滔滔不绝,“一切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其实皆乃虚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你身处夹缝中苦苦挣扎求存,实则是你从不愿放弃过往执念。”

    “乖徒儿,你心里那份执念就好似一叶孤舟孤苦伶仃地飘荡在辽阔海面之上,分不清东南西北,也看不见连绵群山的梦幻倒影,你四周有浓厚迷雾遮住了视线,让你找不到那座可遮风挡雨的温暖港湾。”中年邋遢男子早年间游山玩水,看透了人世浮华,也阅尽了沧海桑田,他心坚如磐石,经历了千锤百炼方才有如今受尽尊崇爱戴的成就,没有了人性的尔虞我诈,便不可能有他今时今日的高贵地位,“你心里其实很孤独寂寞,你需要浓浓亲情,你需要父母长久的陪伴呵护,你需要亲朋好友的欢声笑语,你更需要……抚慰你心灵的那丝丝温暖。”

    “师尊,我、我我……”廖子殇整个人如遭电击贯穿躯体,他的神智近乎要崩溃,温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都被他强行忍受住了,其实,他心灵远没有往日表现出来的那么坚不可摧,恰恰相反,他从小承受了太多太多,他其实很脆弱敏感,平日里只是掩饰伪装得很完美,他爹娘从小教导他要像个男子汉那样坚强可靠,凡事亲力亲为,不可借他人之手解决所有麻烦,往事种种,他都尽全力做到了,也没有辜负爹娘的期望。

    “怎么了?你想放声大哭?还是你所谓的坚强内心都被你伪装得很好?你想要不顾一切撕碎抛弃它?让它离你越远越好?”中年邋遢男子这番话蕴含了点挑衅与嘲讽意味,话虽如此,但听在廖子殇耳边,却是另外一番难以言喻的语气,反而令他原本处于崩溃边缘的心灵更加难受了。

    “不是,都不是,我从未如此想过。”廖子殇咬紧嘴唇,拼命忍住泪水,不至于哭得稀里哗啦的,内心告诫自己,要时刻保持坚强,面对任何苦难都应该临危不乱,“我、我只是、只是偶尔感到有那么一丝丝孤单,特别是在夜深人静,或者一个人独处之时,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底,你还是绕不开渴望亲情,用‘藕断丝连’来释义是再合适不过了。”中年邋遢男子稍微舒缓了会儿情绪,脏乱脸庞露出了一抹和煦笑容,他继续循循开导,“你忘不掉过往伤痛,许多道旧伤疤无时无刻不刺痛你脆弱身体,让你无法释怀,让你悲痛欲绝,你才会借独处之时,一个人偷偷擦拭伤口,不让同门为你分忧担心。”

    “你是否想过,倘若让你师兄师姐们知道了,他们又该作何想?是安慰你脆弱心灵?亦或者是从今往后对你百般呵护?更或者是付出其他行动来让你过得更开心?”中年邋遢男子又开始一番炮语连珠继续追问不休,可谓是句句戳心,一时之间令他哑口无言,脸上神态一变再变,欲张嘴回答,又把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就这么一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做。

    “既然你不知作何回复,那为师也不会勉强你,眼下这片虚幻世界会给你想要的最完美答案。”中年邋遢男子努力平复好心情,让自己时刻维持镇定,他本是温吞儒雅之人,适才那般激动,步步紧逼,也实属无奈之举,并非他本意所愿,“你脚下这大片鲜艳花田足够令你静心凝神好好体会,是副弥足珍贵的创伤良药,至于你对面那株银桑树,乃由天地间至纯至净之物幻化凝结而成,哪怕一块树皮、一条根茎,一片翠绿嫩叶,都能彻底洗净凡尘俗世那种种罪恶、贪婪、怨恨及淫邪等等,那点点飘洒的圣洁光辉足以抚慰洗涤你脆弱心灵,也能起到不小作用。”

    “你不妨一步步跨越美丽花田,靠近那棵银桑树,并以此坦诚布公直面它每一寸粗糙纹理,向它倾诉你内心的万般苦楚,这样也许你会更好受些。”中年邋遢男子换上另外一副温柔口吻,尝试慢慢让他心平气和,“你可以抚摸它躯干,尽量感受它传递给你的温暖。”

    “师尊,真的可以吗?”廖子殇此刻平静了许多,他双臂低垂,完全放松整副身体,令精气神逐渐通透明达,感受周围丝丝缕缕的微风从脸颊刮过,那股微弱风声很轻很轻,身躯仿佛已与天地万物彻底融为一体,身临其境大自然的美轮美奂,无穷玄幻美妙,人世间的罪孽欲望对他而言,似乎也无足轻重,没那么丑陋可怕了。

    他双眸闭合,缓缓抬高伸展开短小臂膀,亲身感受天地自然,这份美妙尤为珍贵,他不愿轻易就此错过,他渴望自由,向往自由,每分每秒皆沉浸享受乐在其中,欲像雄鹰展翅高飞遨游天际,这是多么的其乐无穷呐!

    安安静静沉浸了半盏茶时间,他从美妙幻想中渐渐清醒过来,放眼望去,周围依旧是一望无垠的尸山血海,周身近处被飘洒而下的圣洁光辉笼罩着,双脚踩踏在娇艳欲滴的茂盛花田里,将他脚裸以下完全覆盖住,他此刻内心却有那么一丝丝紧张,以及压抑不住的欢呼雀跃。

    他连忙深呼吸几大口气,缓缓迈腿前行,一路所及之处,皆留下了数十道细窄脚印,他能清晰听到呼吸声愈发紊乱粗重,忙迅速调整好,让自己慢慢平心静气,来回张望着银桑树越来越粗壮庞大,特别是古老厚重气息不断扑面吹来,他心脏不由跳动得更快,又很期待揭开层层面纱,得到想要的答案,令往后余生至此了无遗憾。

    廖子殇就这么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参天大树底下静静观赏起来,脸上略感诧异,良久方才开口低语,“这树皮纹路沟壑纵横,有股大巧若工之势,远看稍普通些,可走近才发觉其非比寻常之处,我还以为这片虚幻世界所见皆乃死物,没想到这棵银桑树竟如此真实,真实到令我不敢置信。”

    他内心有股冲动,欲伸手抚摸树干,这股冲动让他付诸行动,伸出左手一点点靠近,他彻底摒除了脑中杂念,对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充耳不闻,唯有眼前这块大树树皮,他呼吸声很有节奏,伴随心脏同频跳动,就在他即将触摸到树皮之时,却出现了一幕令他意想不到的画面。

    他身旁两侧突然伸来两条成年人手臂,手掌交叠按在他白嫩手背上,在他猝不及防之下被稍微用力助推着向前按下,最终如愿以偿地实现了他内心那股冲动。

    廖子殇可委实被惊吓得不轻,拍拍胸脯赶紧向左右两侧瞧去,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道:“爹爹,娘亲,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知何时,方圆二十丈外却下起了鹅毛大雪,广袤大地披上了厚厚一层雪白银霜,廖子殇父母两人身穿好几件衣裳,裹得严严实实,身上也沾上些许雪花,很明显是冒着天寒地冻来到儿子身边。

    “臭小子,怎么跟你爹娘说话的,才入了道院修行多长时间?长能耐了是吧?”高大男子立马板着脸严肃呵斥,可从他眼里透射出来的却是浓浓思念之情。

    “皮皮,别理你爹,你爹就这臭脾气,从小被他父母惯坏了,冲谁都龇牙咧嘴的,那些亲戚好友都怕他怕得要命,可把他们吓坏了。”美妇人倒是体贴关爱有加,拉起儿子拥入怀抱里,“可想死娘亲了,皮皮,你这两日过得可好?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你从小蹬被子这个坏毛病可要改掉,如若等你长大后还这样,那还得了。”

    “等等,爹爹,娘亲,你俩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廖子殇疑心病太重,前后疑点太多,始终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要是真现身于此,那师尊应该会知会我一声才对啊!”

    “师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爹娘何故会出现在我身边?”廖子殇四下张望大声询问,可周围却静谧无声,无人回应。

    两夫妇笑容和蔼可亲,转头彼此对视,默不作声,旋即自觉向后倒退了几步,并相互拥抱在一起。

    “乖皮皮,快过来,跟爹娘走。”美妇人歪着脑袋倚靠在高大男子宽阔厚实肩膀上,并轻声细语淡笑着朝儿子招了招手。

    “臭小子,想挨板子了是吗?”高大男子不苟言笑,也同样做着招手动作。

    “不不不,这不可能,你俩不是我爹娘,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象。”廖子殇将头发抓得乱糟糟的,他频频摇头,一会儿又非常笃定眼前一切全都是事实,一会儿又紧蹙眉头矢口否认,在当下这种巨大矛盾冲击之下,他都近乎快要被逼疯了,状若癫狂,喜怒哀乐等等尽皆写在他脸上,他如今就跟疯疯癫癫的疯子似的,言行举止出人意料,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皮皮,跟我们走,跟我们走……”两夫妇一直重复着相同的话,不断萦绕在精壮孩童耳畔,久久无法驱散沉寂下去。

    “你俩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廖子殇被逼红了眼,整张脸狰狞扭曲,他早已神智不清,凶神恶煞的死死怒瞪着夫妇两人,随即拼尽全力奋起挥拳怒捣过去,拳头呼啸着撕裂空气,势大力沉,迅捷凶猛,一拳足以将厚重木板轻松砸穿。

    这一拳重重击打在两夫妇身前两寸处,虚空顿时支离破碎,无数晶莹碎片随风消散,虚空斗转星移,令他漂浮在茫茫无尽黑暗中。

    “啊啊啊~~”廖子殇惊恐万状,在浑浑噩噩中徒然睁开双眼,他整个人跌坐在树底下,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上衣裳都湿漉漉的,显然被汗水浸透了。

    “呼呼呼。”廖子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脸恐惧仍未消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连忙左瞧右看,周围依旧是熟悉的虚幻世界,“原来刚刚那是梦,吓死我了。”

    “不过,这梦也太真实了,让我完全沉沦在梦境里,仿佛有个无底深渊将我拼命吸扯进去,不管我怎么爬都爬不出来。”廖子殇心有余悸,不断摇头呢喃自语,“太可怕了,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