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举案齐眉

作品:《锦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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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至暮时,小院中又有人来。

    “主子,西城洪水退了。”何信来报。

    慕轻烟扔下碗,隔着敞开的门与他说了些应对之事。

    何信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去。

    慕轻烟瞄了一眼与东跨院一墙之隔的主院,散慢的唤道,“还不进来吗?”

    她话音未落,一个市井打扮的人跃墙而入。“主子,城北二十里有两辆马车在茶棚歇脚时被伙计掀开了车棚,那伙计当时被杀死,马车往梁州城来了。

    “马车上装的是兵刃吗?”秦衍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那人警觉的看了看慕轻烟,点头。

    “这几日盯紧些,但凡有此种车辆过往,必定派人跟着。”慕轻烟吩咐着。ii

    那人走后慕轻烟彻底没了用膳的心思,咬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衍起身,拉着她的手又坐回桌前,重新递了筷子,“下一顿还不知是几时,多用些。”他轻声哄着她,夹了些清淡的菜到她的碟中放着。

    慕轻烟边吃着饭边想着事情,秦衍夹什么她吃什么,原本一顿饭吃不上几口就挑剔的她,却在不知不觉间吃得比平日要多些。

    秦衍唇边一抹隐匿的笑闪过,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秦衍……”刚好慕轻烟想通一些事,抬头时忽然看见他的笑,怔怔的唤着他。那一抹笑暖了他一身冰霜,也暖了她心中他的样子。

    秦衍未知未觉的应着,“嗯?”

    那抹笑却消失了,慕轻烟只觉得心跳得反而厉害了些。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离席往外就跑,“我去那院看看。”ii

    她从未和他交代过去处,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来,又无声无息的消失。秦衍心中一动,忙跟着她身后也往西跨院去了。

    “主子!”一日之间罗镇似老去了许多,胡茬参差,连眼框也是黑的。

    秦衍在慕轻烟未开口之前问他,“如何?”

    “回王爷,傻了!”他一指屋门,“又用了一服药,身上虽无疮疖,可口内破溃面极多,似是不知疼一般,半点不在意。”

    秦衍拉住要进去的慕轻烟,轻声低语,“我去就好,你回去。”

    慕轻烟也不与他争,一跺脚转身回了东跨院。

    “这破溃处流的血水也有臭味,王爷,您瞧!”罗镇捏着其中一人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一般臭味便冲了出来。ii

    秦衍虽拧眉却未退后,捏开另一人口腔查看着,“烧些藿香灰撒在破溃处……”他猛然眯起眼眸,剑眉弯垂。

    罗镇正待答应,看他怔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罗掌柜,你是说那些买走金钱草的人一把火将其烧光了?”秦衍双目藏霜,房内温度瞬间降了许多。

    罗镇忙低道回他,“是、是都烧光了……”

    秦衍抬手止了他的话头,“快,将你所藏金钱草拿些来此。”

    罗镇不明所以的看了威严的秦衍一眼,转身去旁边的屋子里拿了手腕粗的一小捆回来,“虎王,只有这些,可够用吗?”

    秦衍也不说话,接了金钱草扔进捣药罐内,掏出火折子点燃。ii

    罗镇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忙上前帮忙。

    片刻不足,那一捆金钱草尽数焚为灰烬。秦衍两指捻了些草灰闻了闻,一股非常熟悉的臭味,与那日在西城闻到的类似。

    “用水送服,灌下去试试!”他拍掉手上的草灰,漠然的出了房门,立在院中远眺城北,不再说话。

    只大概一盏茶时间,屋内便有了呕吐之声。

    “王爷、王爷,灵了灵了!”罗镇头发也散了,一脸兴奋的跑出来,语无论次的向着秦衍又哭又笑,“王爷,吐了好些如芝麻大小的黑色小虫子,知道喊疼了。”

    秦衍点头,喃喃的道“却原来是蛊。”他转身往院外去了。

    东跨院内,慕轻烟正和曲风城说着那几辆马车的去处。ii

    “主子,出梁州再往前走二百里便是一处大镇,镇上四通八达,有官道直取雨花郡。”曲风城详细的将此间的路说与了慕轻烟。

    慕轻烟也算是个久走江湖之人,又晓畅军事,自然熟知东楚境内各路要道。她的手落在自己临时绘制的地图上,眼中微微闪光,“在这一处将那押送的人替换了罢,这批东西我收了!”

    秦衍进来,瞧见她手指点在的位置,却是来时路过的一处重镇,太平镇。

    “梁州到太平镇快马一日,重载车辆不超五天。而太平镇到京城快马需三日夜,车辆至少十五天,不妥。”他走近地图,手指也点向一处,“龙泉镇,离京城距离合适,急行军一日夜即到,又可与西边晋城兵合一处。”

    慕轻烟挥开他的手,仍指着地图告诉曲风城,“所有车辆在太平镇都会换车换马,也会增派人手护车到龙泉镇去。”她挑衅睨了秦衍一眼,“太平镇如今已落在了我的手中,买路钱我是肯定要收的!”ii

    秦衍微挑了挑眉不说话,眼睛仍在那张简易的行军图上。从京城至锦官城,这一路大大小小的城镇山郭尽数标记在上,龙泉镇与太平镇皆被圈了浓墨。

    举案齐眉,没有什么事胜过如此。

    他从她手中抽出墨芯,走到桌对面将京城北去龙门郡、西至晋城的道路详尽的画于纸上,与她一般模样,大小城镇,峰溪林寺皆可寻到。

    曲风城瞪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他以为这世间只有自己主子有此过目不忘的本事,没想到有人能与他最钦佩之人比肩,实在太惊讶了。

    慕轻烟见惯不怪,在曲风城眼前挥手招回他的魂魄,继续说道“今夜城门关闭后,让我们的人去守城。”她认真的看着曲风城,“你去!若飞进一只苍蝇,你知道后果如何!”ii

    “不可!”秦衍仍旧画他的地图,“即使京城出兵来救也是来不及的,楚璃若想攻进京城去,必定兵力不弱,五年谋划早不知散落在各处多少人马。”

    慕轻烟蹙眉,“阻他在城外简单,我只怕城外方圆百里被他的蛮兵践踏到寸草不留;可放他过梁州南去,入京这一千八百里路程必定生灵涂炭,恐有毁城灭门之灾祸。”

    秦衍搁笔,“他意在龙泉镇兵合一处,若半路打草惊蛇反而不妙。”他看向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冷冷的说道,“本王该到龙泉镇去凑个热闹了!”

    “楚璃若从梁州过,必将强行接管此城,这也是我不放他入城的原因!”慕轻烟抿着唇瞪了秦衍一眼,“这是他的退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可退,秦衍你信不信?”ii

    秦衍从容而语,“还不安心吗?凤翔大概已经在去夏目的路上了罢?”

    原来,万般事皆逃不过他的缜密心思。她虽未语之事,却也尽数被他看得透了。

    “主、主子,那这城是死守还是诈降?”曲风城听得半知半解,到最后仍不明白他二人所讲之事最终的结果。

    慕轻烟暗叹了一回,吩咐他道“关闭城门,让我们的人去守城,但凡有异速来报我,不计时辰。”

    “是,属下这就去办!”曲风城小跑着出了门。

    秦衍看了看天空雷鸣闪电,将本想说与慕轻烟知晓的事又咽了回去。

    “未央,我还要去趟松林寺。”他绕过半边桌角走到她身边,心疼的轻抚她眼睑上的暗影,“几日未曾安睡,你早点歇着罢!”话了,他浅浅的在她唇上啄了一口。ii

    慕轻烟定定的看着他,眼眸里有星星落在其中。本该纯净的眼底此时却蒙上了一层暗灰,似焚尽希望后的落寞,哀婉动人。

    秦衍几乎一瞬间便读懂了她眼中的神色,紧张的将她拥入怀中,抵在她的肩头轻轻的哄着,“只是不想你再淋雨……”他抓着慕轻烟柔软的小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这里会疼!”

    慕轻烟被他两句话熄了心中那无尽的失落,顺从地靠在他的怀中,“我还是同你去罢!”她在秦衍怀中抬起头与他四目相缠,“西院的事我已知晓,既然百草堂没有足够可以解蛊之药,那就只能走一趟松林寺了。”

    秦衍不安的一直瞧着窗外越来越低的云层,忽然打横抱起她,向床榻大步走去。

    “放我下来,秦衍你混蛋……”ii

    秦衍将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她,“也不急在这一时,先睡一觉,夜深雨停了再去也罢。”他起身要走。

    慕轻烟不经思考本能的唤住他,“秦衍……”

    秦衍唇边那一抹笑不期然又至,“我去关窗而已。”他转回身去时,那抹笑却再也藏之不住,从心里溢出来的甜蜜竟源源不断。

    慕轻烟瞬间红了脸,咕哝了一句秦衍听不真切的话,翻身向里侧身睡下,却将大半个床榻留在了外侧。

    秦衍关了门又落下窗户,黑暗中迫不及待大步往床榻走来。

    他在她外侧和衣躺下,抿唇不语,或许只有天知道他有多怀念她的小性子!五年来,他每每午夜梦回,千思百转心心念念的唯有她一人而已。ii

    如今,她只在他一臂之外的同张床榻之上,他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又怎会隐忍得下。

    秦衍从她身后将她抱了个满怀。这一刻,是他五年来每天都在想的事。既然是上天垂怜,他有何理由不全心全意……

    “未央、未央?”秦衍一声声低哑的轻唤着。

    慕轻烟脸已红到耳后,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窗棱上,发出吵闹的声响,二人却不知何时开始下起来的雨。

    雨急风骤,来得快去得也快。

    入更后,雨渐渐变得淅沥。二人也未睡,相拥着说了半宵的话。

    “雨停了!”慕轻烟从秦衍怀中支起半个身子往窗外瞧去,肩头本就散乱的衣衫悄悄的滑落。ii

    “嗯!”他起身将她拥在怀中,不动声色的给她整理了衣衫。

    慕轻烟脸又红了,垂着头任由他将衣衫穿好,自己拆开头发重新梳理着。

    秦衍先一步下床,背过身将衣裳穿好后,才又弯身给正在梳头的慕轻烟穿上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未惊动院外的护卫,各自施展轻功一路往城北去了。越过城墙,也不走官道,先顺着小路东行了很远后才转北,从松林寺的东墙进入。

    两人轻功皆属顶尖,虽松林寺守卫森严却也丝毫阻碍不了他们。或同行或呼应,没费任何力气便将东殿搜过了一回。

    “秦衍,金钱草所焚之灰不会太多,近来阴雨天又多,应该是在哪间屋子里堆放着。”慕轻烟与秦衍隐在一处偏殿的供桌下,商量着如何寻找之事。ii

    秦衍点头,清泠的声音缓慢而郑重,“那草灰有股子特殊的臭味,不会在人群聚集处,知道的人越多越难守机密。”他轻哼一声后又说道,“为楚璃奔走的,大部分是被蛊惑之人,其中不乏被蛊虫控制之流。”

    “没错,所以后殿我们昨日已经去过了,东院偏殿未曾发现,那只有查查前头的正殿了!”慕轻烟声音中带着顽皮,“不过……”她一指西面,“那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寺中重要的执事,总有武功高强的,我们小心些。”

    秦衍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当先从供桌下出去,一伸手将她也拉出来,二人敛了脚步声悄悄的往前头正殿去了。

    四更天已过,正殿上仍有人在做功课,一阵阵木鱼声有条不稳的传出殿来,在深寂的夜里显得那么孤单,似是这不曾间断的敲击声能引导着迷失之人,寻到尘世的路。

    慕轻烟竖起四根葱白的手指,一指殿内。她自小常常往来于碎空寺,听惯了这种声音倒不觉得如何,抬腿就要入内。

    秦衍皱眉拦下她,将她护在身后。

    他并非险躁性情,有人于纵深的夜里在有人埋伏之处诵经,必定是有所图谋。二人听了一会,木鱼声半点未有变化,仍旧稳定而有力。

    殿内忽然一道极细的气流声涌动,随后听得一个声音烦躁的抱怨“这疯和尚怎么回事,在此敲了一夜,吵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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