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必不独活

作品:《锦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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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梦中的秦衍忽然被一股透入心底的疼痛突袭,半梦半醒中竟有些不能忍,可是他似乎被梦魇了一般,醒不过来。

    也不知多久后,那疼忽然消失,他猛然醒过来,一身大汗将雪白的中衣浸透,如在水中洗过了一般。他就那样傻愣愣的坐在床上回不过神,手不自觉的就去捂那刚刚清晰经历过痛苦心口,深陷在思绪中。

    就着睡前沐浴的水重新擦洗了一回,换了身干净的中衣,有些懒散的又窝回床上。恍然间似乎看见那个枕着自已手臂酣睡的女子,脸上半点脂粉也无却自带着一股入心入肺的香气。

    他看着她对他笑,黑暗中眼眸带着几分慵懒。待他伸出手去想要拥她入怀时,却忽然落空。

    秦衍愣愣的看着刚才她枕过的臂弯,虽无人影却似芳香犹在。他深深的皱起眉头,翻个身将自已的脸埋进了枕中,半晌才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未央昏迷了一日一夜才醒,血虽止住可是身子虚得坐也坐不起来。

    花露用玫瑰露混着花蜜煮了甜汤,满满的盛了一碗端进房中来。

    玉染晴将刚刚醒来不久的未央扶起来靠着自已的怀中坐了,看着花露小心翼翼的拿着白瓷小勺边吹边喂她,眼框又红了。

    旁边一间房内,沈洛辰一脸生无可恋的低垂着头立在窗口,心思早不知飞去了哪里,整个人看上去就如行尸走肉半点生气也没了。

    慕轻寒进来时瞧见他的样子,也不忍心动怒。隔了半晌才敛了心口的忧虑,漠然出声:“沈公子,她如今已是这般朝不保夕,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沈洛辰似没听见一般,不回头也不接话。

    慕轻寒就算有再好的涵养却也胜不过对骨肉至亲的挂心,怒上心头就要爆发时,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飘至:“她若去,我必定不会独活!”

    有片刻的怔愣,慕轻寒因为恋着玉染晴,当日不知吃了多少苦楚,忽然听到这句话他整个人似泄气了一般,怒也退了,却不知该如何相劝。

    日色将暮时,未央又昏了过去,呼吸轻浅几不可闻。

    沈洛辰守在她床侧半宵,忽然起身从窗口飘了下去,似有万千追兵在后,他拼了命往南疾奔,片刻间已经出了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四更天,秦衍仍坐在书案后瞧着军事地图发愣,不管眼睛落在哪一处都似能看到她的笑靥;他象中了邪一般片刻也舍不得离开,守着地图眼神温柔。

    听见有人进了营帐,他也只是皱了皱眉。

    “师兄,她要死了!”沈洛辰在他对面坐了,整个人笼罩在忧伤中却不见萎靡,甚至还带着些笑意。

    可秦衍却从中看出了决绝,一口血上涌,顺着嘴角淋漓滴落,上好的暗紫色缂丝锦袍将那血尽数吸收,半点看不出他的情殇。

    沈洛辰对他的反应似视而不见,淡淡的又说道,“她自胎里带着绝情蛊,虽不易动情,却心思敏感至极。”抬头扫了秦衍一眼后又低下头去说道,“她在你身边时的笑容比和我在一起时要明媚些,我有心独占下她,可是又不忍心辜负了云汐,终归是伤了她。”

    秦衍心里只有他那一句:她和你在一起时的笑容比和我在一起时要明媚些……

    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运起轻功瞬间飘出营帐,往城内疾去,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慌张:未央,未央,我不管你把心给了谁,你都只能是我的,我不许你离开,不许……

    “师兄,我无遗憾,珍重!”沈洛辰在秦衍身后轻轻撂下了这句话后颓然而出,黯然回城。

    秦衍在清觞酒庄的楼下收住内功,一抬头看见那扇熟悉的窗口洞开着。他平地起纵一个旋身跃了进去,心口鼓动着的情绪难以平静,捏紧了拳头脚步沉重带着犹豫,当着画堂所有人的面进了内室。

    隔着房门,慕轻寒眼眸微眯,半点也不阻止。秦衍身上带的忧伤他一眼就看懂了,何况还有嘴角那抹仍在下落的血滴。

    他从未见过样的秦衍,无论是京城时的公子衍还是战场上的虎符将军。

    “寒,我去看看……”玉染晴也被秦衍的样子吓到了。

    慕轻寒拉着她的手:“不必,我送你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花露用手指了指内室又看了一眼五九,“小五,我、我好像……”

    “我送你到楼下睡,今夜有他陪着少主,不会有事的。”五九又看了一眼内室后当先往外走去,花露一步一回头,直到出了房门。

    床上的人睡得并不踏实,时而蹙眉,时而呓语。除了一脸苍白以外,就连脖颈也盖在被子下。秦衍看着瘦弱的她,心疼的无边无际。

    房门关上后,他终于回过神在床边脱了外袍,又甩脱了靴子轻轻的躺了下去,将一只手臂给她枕在脑后,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细细的打量着她。

    未央被圈进一个温暖且熟悉的怀抱,整个人舒服的叹着气,想醒又醒不过来,哑着声音呓语:“秦衍?”

    秦衍似乎瞬间被从万年冰层中融化,一滴泪落在她的额头。心头情绪奔腾不息:纵然你怀着别人的孩子又怎样,你的心只能是我的。

    秦衍哑声,“若得你如此刻骨铭心,秦衍一生无求。”

    未央将虚软的手臂试探着去搂抱身侧的温度,一抱之下竟然不似从前那般落空,不由软软的叹息着将自已偎了过去,紧紧的抱住。

    秦衍被她的紧偎填完了过往所有的失落,心上千丝万缕的情绪化做绕指柔情,眸色深深,竟是从来不曾遇上这般温顺的她,亦从未有这般满足过。

    一夜漫长,未央睡得安稳而踏实。

    一夜瞬息,秦衍不错眼眸的看了她一夜,看得心动神驰;她每每一种细微情绪皆落入他的心底,再难抹去,不知不觉天已破晓。

    万般不舍的轻扯她的手臂诊了脉,脉象虚得近乎触摸不到,心下微凉。

    穿好衣袍,又给她掖了一回被子才狠下心出了内室。

    推开门出去,也不理会门口守着的五九,径直往沈洛辰房中去。

    沈洛辰和那日慕轻寒进来时一般立在窗口,神思不属。昨日的衣裳还松松的挂在身上,他竟是清减了许多。

    也不回身,只淡淡的叙述道:“她由母体承载了绝情蛊,那蛊毒若一直保有处子之身倒也罢了,只是一旦破身便会激怒蛊虫,她时常因此而晕厥呕血,早晚会因伤血而亡。三个月前左擎炼了一粒落蛊丹,可以将蛊虫驱至胎内,百日后落了胎可保她一命。”

    秦衍静静的听着,心里暗沉的无边无际,只恨自已不能在那些她承受痛苦的日子伴她左右。

    沈洛辰收回视线,转回身,“师兄,你诊过她的脉,可是能诊出双生子来吗?”

    秦衍心一惊,快速回到,“不能,完全没有迹象。”

    “可是露儿说她怀的是双胎,我未见过怀胎的女子,所以请了稳婆暗中看过,说她肚子的确比正常月份要大上一些。”沈洛辰将事情说得更详细了些,“露儿有些不一样,她并不懂医术,却对一些邪门外道的东西无师自通;未央自怀孕后半点油水也沾不得,只食白粥一日还要吐上数回,露儿却有办法弄些鲜花做了饼,她才能安度至今。”

    秦衍眸色暗尽,似心疼似悔悟。

    停了片刻沈洛辰又接着说道,“当日左擎说过,百日之期后蛊虫会落在胎内,如落胎成功她便可以活命,再不受绝情蛊之困……”

    秦衍沉吟了半晌问道,“如今可是足了百日之期?”

    “是,直到近两日才有些异常。我虽可保她落胎后安然无恙,可如若她当真怀了双胎却另当别论。”沈洛辰忧虑着,“况且她还不知晓,从前我也提过此事,她只不做声,我想她是不愿意的。”

    秦衍眉头打着死结,“只要她活着,孩子何时不能再生?”

    “师兄,若她落了此胎,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孕了,左擎那药霸道得紧……”沈洛辰闭了闭眼,缓缓说道。

    两两无语。

    须臾间,室内静得连一丝风声都觉刺耳。

    “我瞧她耽误不起了,尽快动手罢!”秦衍咬紧了牙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冷声说道。

    沈洛辰摇晃着在椅子上坐了,“师兄,若她怀的是龙凤胎,必定一尸三命……花浔说那蛊虽然不入男体,可是落胎会崩血而亡……”

    秦衍颓然,也跌坐在椅上,自言自语:“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吗?总会有办法留下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自沈洛辰唇角飘出:“万难!”

    秦衍看过来时,沈洛辰长吸一口气说道,“我日日夜夜思忖,无解。除非左擎还在,合花浔与我三人之力或许还有办法。”

    秦衍咬牙站起来,一身冰霜之气,“左擎?我去找。”

    “他失踪了!自那日袭城之后他就失踪了,连未央的人也找不到他。”沈洛辰黯然垂目继续道:“花浔中了南诏国师的法术,养在二楼,时昏时醒。”

    秦衍心中郁气升腾,斗室困得他想发狂发怒,忍了一忍仍旧不能平息,随即旋身离开,如一阵风般飘了出去。

    左擎此时深陷青楼,一个又一个浓妆重扮的青楼女子前赴后继的扑向他,到最后又个个颓然而回。

    气得痴玉叉腰怒骂:“日日都想着能有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如今送上门来了,你们倒好,一个有用的都没有;有哪个能将他睡了,本姑娘重赏!”

    左擎在门里听得气怒攻心,却又受困于她挣脱不得。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那被点住的穴道无论如何也冲不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四肢才稍稍能动了,却又听见她如此作践自己。

    一声讨好的声音又起,“姑娘息怒,小公子太过邪门,我们被他吓得不敢近前,不如……”

    左擎听不到接下来的话,心里忐忑。

    那句耳语痴玉却听见了,心下却略一犹豫。

    “玉儿……”见门外半天没有动静,左擎试探着喊了一声。

    他不喊还好,只这一声又惹出了痴玉的心事。他从前就喜欢这般软软的唤着自已,如今这是要故技重施了吗?

    “好,东西拿过来,我亲自去喂,你们都给我滚回去梳妆,等一下把他给我生吞了。”痴玉狠下心向着那讨好的人伸出了手去。

    很快,那个女人便将一个纸包递给了她,笑嘻嘻的走了。

    痴玉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半晌,旋身往楼下蹬蹬跑去。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一只长把的银壶,唇边噙着绝美的笑容推门而入。

    左擎看着她的笑容瞬间愣了,有多久没见过这样子的她了,心上所有的怀念倾巢而出,竟是控制不住想亲近她,只初解了穴道的身体还软软的使不上力。

    痴玉唇边的笑不减反增了些妩媚,拖着一件水蓝色鲜亮的长裙迤逦而至,“公子,本姑娘请你喝酒可好?”

    左擎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眼睛似掉在她身上一般,这样绝色的女子触手可及,他动了从前的心思。

    痴玉将壶嘴凑近左擎的唇边,绽放开一个娇媚的笑容轻哄着,“张口。”

    左擎听话的将嘴微张,一股酒香倾入。瞬间,他含住壶嘴饱饱的吸了一口后离开,以极快的速度凑近痴玉唇边死死的抵了过去,将满嘴的酒全部渡到了她的口中。

    痴玉被他瞬间的反应惊得愣了一愣,只是这一愣神间,被一大口酒灌入吞进肚中去了。

    ……

    天色大亮,左擎猛然惊醒。

    枕上暗香未散,床上余温仍在,人却不见了。他猛然起身,胡乱的拾了一件袍子穿上,随即急急的跑了出去。

    花楼的热闹已歇,他一路跑到楼下半个人影也没遇上。

    来至院中,提起内力飞身上了屋顶,举目四顾却遍寻不到那个闭上眼睛也知身形的她。颓然跌坐在屋顶之上,忽然就想到六年前她离去时也是这般无声无息,心瞬间钝钝的疼开。

    花露将花浔的血晒干仔细的查了一回又一回,一回又一回的塞了药丸给他服下,只不见他清醒,急得跳脚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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