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紫竹密林

作品:《锦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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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仍旧是慕轻烟以绝对的优势胜出。

    慕征吹胡子瞪眼,怒声吼向她,“你个小冤家,一回来就气我!”

    慕轻烟嘻笑着亲手给他的茶盏续了水,又亲捧着送至嘴边,哄道:“不气不气,我错了还不成吗?该当尊老敬贤才是,下回改,下回一定改!”语气中半分认错的态度也无。

    慕征接过茶盏,听她口口声声说他老了,忍不住又吼回去,“你个小鬼头,我哪里就老了!你再敢说,小心我揍你,哼!”

    慕轻烟给自己倒了半杯茶,捧在手里轻轻的啜饮,对于爷爷的怒吼声选择性的听不见。

    初涵进来,听见老爷子的怒骂,笑着近前,接过他手里的茶盏又给续了半杯,“爹,您每次都被烟儿气着,为何不揍她出气?”

    慕征气恼的瞪向慕轻烟,见她此时的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端庄稳重的模样,自带尊华。顿时又开了怀,他的宝贝孙女能文能武能气死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装做无奈的唉叹了几声后,接了初涵递上来的茶盏,“总算还能见人,且将就罢!”

    初涵抿唇浅笑。

    慕轻烟无事人一般正襟危坐,唇角微弯。

    福婶婶进来唤着去用膳,初涵亲手扶了慕征起身,慕轻烟乖巧的跟在身后往前厅去了。几人落座,慕轻寒从外面进来。

    看了又看慕轻烟的神色,扯过她的手腕细细的搭了一回脉,这才安下心。亲自盛了一碗鲫鱼汤放在她面前,眼神温暖。

    一家四口,至亲至近,一餐膳食用得尽欢而撤。

    喜鹊和鸳鸯把福婶婶煮了一个上午的莲子羹端进来,清甜的气味诱人至极,慕轻烟把一盏喝得多半,这才满足的放下。

    慕轻寒不喜甜食,把自己面前的那盏端给慕轻烟,宠溺的看着她。

    直到慕征开口撵人,初涵才带着慕轻寒和慕轻烟从后院的湖畔出了锦禄苑,折了半圈去往初涵的香溪阁,清芷重新泡了茶来。

    慕轻寒安静的喝着茶,听慕轻烟和初涵说着闲话,一整个下午的时光便在这样的温馨中过去。

    日暮,打发着兄妹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初涵坐在榻上发呆。姐姐在烟儿不满两岁的时候离世,这时光一晃的功夫烟儿已经十六岁了;虽自小无父母教养,却出落得越发懂事,那独挡一面的能力就象与生俱来的一般。轻轻的叹着气,感慨着:也不过是两个孩子啊,那撒娇玩耍的时光,都用在了习武识文上,才难得的有了如今这般光景。

    慕轻寒一路送慕轻烟回到她自己的院子里才离开。

    琥珀和琉璃双双立在门口等待着,瞧着她进来,一左一右伴在两侧往房里慢走。

    院子里走时已含苞的玉兰,此时花期早过。往年大片花瓣开得奢华的紫,如今竟半丝无存。慕轻烟有些懊恼,扯着枝叶鼓着嘴,半晌后才不甘心的跺跺脚往房里去了。

    门口挂着珍珠长帘,晚风吹来,串串珍珠相互碰撞,哗啦啦轻响,声音里透着润泽,听起来非常的悦耳。

    琥珀挑开半边帘子,慕轻烟优雅的提着裙子进门,新鲜的玉兰熏香不浓烈却熟悉而安心。深深的吸了两口,这才稍稍止了些心中的遗憾。

    楼下堂上摆了晚膳,琥珀和琉璃伺候着她用了些。

    楼上卧房里玲珑和朱砂难得没争吵,准备好了沐浴所用之物,为慕轻烟宽衣下水。珍珠收拾着从碧水庄园带回来的物件,珊瑚抱着一叠衣服进来:浅浅的藕荷、淡淡的轻紫,最多的却是白衫,衣料都是上好的云锦。

    选了一件轻薄些的细绢睡衫,招呼着玲珑拿过去等会给小姐穿,其它的都收进了柜子里去。琥珀上来,亲手铺了床,有些犹豫的走到屏风后,接过琉璃手上的布巾给慕轻烟擦拭着湿发。

    “有事就说!”慕轻烟自己系了睡衫的带子,接过琥珀手上的布巾包住头发走出屏风,一屁股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打量着自己。

    琥珀手上拿着另一块布巾近前,对上镜子里慕轻烟的眼睛,“小姐,公子胤来了。”

    慕轻烟凝眉,半晌未接腔。

    “被挡在正厅,只说月余未见,想瞧瞧小姐!”父亲打发人来说的时候,琥珀就让人捎了回话,说小姐睡下了,不便相扰。

    珍珠看着小姐沉默的样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微的担心,“不想见就让人打发回去,也没有什么为难的!他如今要和邓敏成亲了,还来做甚?”

    慕轻烟眼珠转向珍珠,似在询问。

    “传了有些日子,说是南宫府要和邓府结儿女亲家,那邓敏也算是得偿所愿。”珍珠气乎乎的说道。

    慕轻烟收回目光,甩了甩半干的头发,“去和他说,明日早膳后再来,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并没有太多情绪,起身去了对面的书房,随便捡了本书翻看着。

    入更后琥珀来摧了两回,慕轻烟才站起身来伸伸腰往床上睡下。玲珑放下床帷,琥珀熄灭了两处灯火,才下楼各自安歇。

    月华如练,隔着窗前薄纱和两层床帷仍旧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来,慕轻烟一只手搭在额上想着心事。轻柔的细绢袖子滑落下去,雪白的右臂上有两道新愈的伤痕,不显狰狞,颜色却是比别处要明显的暗沉了许多。

    云汐特意给她调配了除痕药膏,叮嘱她一定要擦,月余后伤疤就便会淡去。

    沈洛辰自那日在船上大醉过两日后又恢复到原本的样子。一路逆水西上,和云家姑侄三人相处融洽,感念三九一路相送之情,十分的客气。

    船从渭水转道岷水,渐往山中行去。此水域似在云山两峰间切开的一道口子,水面极宽阔,水清且深,两岸巍峨而立,皆是峭壁难攀,无滩亦无支流。水流湍急,船行尚可却难以停泊。

    三九立在船头指挥着众多船工,水虽险些却也难不倒他常常往来。从日出到日暮整整行了一日时间,太阳落下去后,船速慢下来,往一处镜面般的峭壁底下贴进,从船上放下一只小舟,三九率先飞身而下,稳稳落于其上。

    沈洛辰随后跟下,两人又接应了云家三人上了小舟,向着峭壁处更加靠近。在挨上峭壁时,三九一个翻身从小船入水,消失在峭壁前。

    沈洛辰生于雪原,并不会水。好在紧贴着石壁,他双臂撑着峭壁将小船稳稳的收住,四人在小舟之上面面相觑。

    一会功夫,三九又从那峭壁底下冒出来,“还未到雨季,此处水洞尚可行走。”他简单和沈洛辰几人说明情况,抱着云汛先行下水。

    那峭壁隐在水下的位置有处洞口向上斜开,需要从水下钻过去。也不算为难,几人跟在三九身后进了那个水洞。

    洞内非常宽敞,可容百人之多。三九趟着水往一个方向行去,大概走了半刻钟已经再无水迹,拐进一条甬道又行,就这样转折着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出口开在半山处。

    三九一路抱着云汛,几人趁着夜色又行。半个时辰后来到一个猎屋,三九熟练的翻出米肉,云家姑姑和云汐收拾了些膳食,几个吃了在此安歇了一夜。

    隔天早上吃了饭,几人又翻山越岭行了多半天,已经慢慢有了人烟,远处隐约瞧见了城郭。

    自此以后,云帜后人以及那部惊动武林的医典从人间蒸发,任凭楚旭及安信楼翻遍天下,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不可谓不说,未央的行动和心思当真缜密至极。

    山脚下似乎有处庄子,几人又走了两刻钟来到那处庄院前。但只见好大一片紫竹林,郁郁葱葱长成生机盎然的模样。林后依山,林前环水,林中靠近西侧有一处院落,水面有小桥通行。

    三九当先上了小桥,几人紧随其后,早有院子里的人迎出竹林外。

    穿过紧密的竹林,东侧只有几间连成片的小舍,大片空地看着象个练武场。沿着小路进了西侧的那处院落,房子应该建了有些年头,处处透着古香古色的厚重。

    并无院墙,间或种着成排的树木,以小径相通,够三人并肩而行。

    沈洛辰带着云家三人从此落户在了紫竹林,半生眷恋与一世甘苦尽在其中。

    沈洛辰去看萧野的时候,他正坐在一间大屋内写字。

    “沈先生您回来了!”语出敬重。

    沈洛辰给他把了脉,又周身检查了一遍,“养得不错,有力气的时候就多走动走动,这样会比较容易不落下病根!”抬眸瞧见他看的是治国之书,不由的多打量了他几眼。

    回到自己的房内,早有人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衣料虽然是普通的绸缎却是新的。洗漱过后,换上那件酱色略宽的衣袍,便有人送了晚膳来。

    一连多日行船,又走两日山路,沈洛辰有武功在身,并不觉得疲乏,可心下却是越来越空。他孤身立在窗前,望着满天繁星,心疼得似被千刀剐过。

    想着未央这般秘密的送自己和云家三人来此,定是不想被人查到他们的形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却有着男人不能及的缜密心思。

    那般美好纯然的女子,该当养在深闺,许她一世美好,日日相守。却偏是个聪慧的,文韬武略,琴棋书画,且又有倾城之姿,活泼可爱之性。他的一颗心早已失落在她的身上,早先还觉自己是她这一世最好的良配,可是他却忘记了,他有婚约在身。

    那是他身为男子该有的担当,他不能毁约。可若婚约不毁,他又如何许她一世美好?

    沈洛辰两行清泪成串的滚落,眼框红透却不自知。

    悲凉忧伤的气息笼罩着他,那心口处的绞痛在在的提醒着,他已没有资格去拥有,他真的会失去她。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有一天她另嫁他人时,他怕是会心疼而死,会控制不住自己抢回她来。可是,他能吗?能吗?

    手心里紧攥着那只她曾戴过的冷翠葫芦,那冷翠似乎仍旧带着她的体温,烫得他手心处腾起一团火焰。火焰燃得热烈,正如她的性情一般,沿着他的血液烧至心口,那失去她的痛就如这火焰,焚尽了他此生的渴望。

    在窗前站了一夜,任那疼痛漫延让他彻底领会了情爱之滋味。那些过往的相处显得尤为珍贵,他把那些回忆小心的藏在心底,不舍得再去碰触。

    天色渐亮,沈洛辰自此在紫竹林里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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