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终卷一】长安疯子

作品:《将军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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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轩泰元二十七年,十月初五,文宣惠帝病逝驾崩,诸侯百官皆服素白单衣入宫小敛,举国大丧。

    一个月后,东宫太子李昭覃登基请文宣惠帝牌位入太庙,次年旦日改国号永贤,誉为永昌贤德。

    北藏因古拓横死,其弟察泽即位坎赛合罕,察泽此人于他兄长灭族重杀伐不同,自幼活在兄长的暴威之下,心无大志更无决断,胆小如羔羊,却极贪金银珠宝与美女。

    东岚国伺机而动,以珍宝美人收买察泽,假称出兵保护北藏免遭大轩觊觎,以此换得东岚十万禁军驻扎北藏,十万禁军驻扎东境,欲连成东北一线,以包围之势困住大轩,吞并泱泱九州大地。

    ——

    永贤一年,一月十六,入夜,鹅毛大雪,寒风呼啸。

    长安后殿内廷,宫人时不时走动加些炭火,李昭覃于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扶额拧眉,殿中立了一众内阁大臣小声议论,神色凝重。

    李昭覃批过一本折子后,抬首见内阁停止商议,问道:“如何?诸位爱卿可商议出前往北境雍州城的人选?”

    吕太师率先上前一步,合手行礼回禀道:“回禀陛下,臣举荐霍仪将军任北境守军统帅。霍将军年纪正轻,正是为国效力之时。”

    内阁内部分歧颇多,兵部魏大人觉得吕太师提议不妥,随即驳道:“启禀陛下,雍州燕州,此东北一线关系数十万将士性命,霍将军实战调度经验尚且不足,恐难担此大任。”

    吕太师于内阁中的党羽董相国出言辩道:“魏大人此言未免太过偏颇,霍仪将军乃我朝皇属神羽军亲自培养,如何堪不得此任?”

    一旁郭延郭老将军年近古稀,胡须鬓白,却精神抖擞,原是镇国公苏狄的部下。此番内阁议事也是李昭覃召郭老将军前来旁听。

    郭老将军不愿参与内阁两派争斗,直言禀道:“启禀陛下,老臣斗胆,霍仪的确受神羽军培养,也是大轩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可霍仪这孩子刚满十八,对东北两境情况并不孰详,如此披挂上阵,老臣心中难免不安。”

    吕太师不满郭老将军言语,截话道:“依郭老将军所见,难不成是个娃娃生下便会知晓如何用筷喝水?”又紧接着向皇上禀道:“圣上,臣相信,假以时日,霍仪定可将东北两境境况尽熟于胸,保大轩万里河山。”

    李昭覃皱眉仔细思虑,略一沉吟道:“不知郭老将军可有举荐之人?”

    郭老将军回道:“禀陛下,臣以为苏家将门的瑛将军是可用之人,苏澄瑛虽为女子,却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且年少时便随军征战,对战势地形,兵法布阵颇为了解,当为统帅之人。”

    吕太师甩袖冷哼道:“哼,说来说去,郭老将军依旧是偏向苏门中人。”

    郭老将军板起脸孔,不愿与吕太师多作言语纠葛,直接合手作揖,以年迈之躯恭恭敬敬向皇上弓腰行礼,言语铿锵有力:“圣上明鉴,无论统帅何人,老臣只望此人能带大轩数十万儿郎们回家!”

    李昭覃愁容不展,沉沉一叹道:“唉,可郭老将军当真以为瑛将军是能带数十万儿郎们回家的人选吗?”

    郭老将军直起腰身,无法回答皇上抛下的问题。如此情势之下,苏澄瑛只是不得不的人选,总比皇属神羽军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霍仪强上百倍。

    一时,内阁大臣面面相觑,相顾无言,若是以前,点兵选帅,哪里需得如此费心劳神。只要他在,谁也撼动不得大轩江山丝毫。

    李昭覃阖眸扶额,挥挥手道:“罢了,夜深了,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众内阁大臣齐齐行礼:“臣等告退!”

    待一众大臣退下,后殿内廷空旷冷清,贴身伺候皇帝多年的管事杜公公手端茶盏奉与御前,随即退到一旁,听候吩咐。

    李昭覃再次睁眼,对着桌案堆积如山的奏折深呼了一口气,起身道:“给朕备身便装,马车走殿后和安门,朕要走一趟将军府。”

    杜公公恭敬领命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

    雪未停,马蹄印如梅花点点拓于将府前门积雪,马车安静停于将府门口,是马车内的人示意车夫提前拉绳,不至于在将府前嘶鸣吵闹。

    李昭覃身披青白色裘袄披风,立于将府前,抬首望着‘将军府’三个烫金大字,这三个字还是当年皇祖父所题,赠予开国大将军苏狄为建牙开府的贺礼。

    将府门前守夜的亲卫上前询问:“来者何人?”

    一旁的杜公公将预备好的皇家令牌示出,亲卫当即单膝下跪,恭敬道:“微臣该死,不知圣上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圣上赎罪,微臣这就去通报瑛将军。”

    “无妨,夜深了,免得惊扰四邻。”李昭覃话语间意思明确,此为秘密出宫,不可声张。

    亲卫得令,安静退于一旁,让出将府大门前路。

    穿过将府大宅的前院前厅,绕过湖亭榭阁,顺湖上长廊来到后园内府。一路霜雪皑皑,园内枯树败落,枯叶寥寥,李昭覃径直走至武仁轩内院,还未到门前,便听见屋里传来男人沉闷的一声低吼。

    “滚开!这是姮儿的衣裙,你不准碰...不准碰!”

    “对不起...姮儿说...她不喜欢我吼人...对不起...对不起...”

    “...姮儿...她喜欢吃甜糕...对...城东的甜糕她最喜欢了...我去给她买...我去...别拉着我!放开!”

    李昭覃抬手推开武仁轩的房门,屋内依旧是老样子,墙上到处挂满了女人的画像,一副比一副传神,栩栩如生,美目盼兮如仙女下凡尘,自己也曾有幸与这女子见上几面,说几句话。

    犹记将府大婚那日,那北藏女子一袭凤冠霞帔,艳绝天下,步步袅娜,每一步都踩在凡人心尖上,刻入世人眼眸的满是她仙姿迤逦,听入世人耳里的尽是她绝代风华。

    那般出尘倾世的美艳绝伦,世上无二,独她无双。

    李昭覃站在武仁轩的外厅里,并不急着进去,内屋门里传来将门虎女的带着怒火的骂声:“谁许你们将绳子解开的?!我大哥万一出事,你们偿命吗?!”

    听到这话的李昭覃心底一沉,如今,他已是疯癫至需得用绳索捆着的地步吗?唉,这可如何是好。

    大轩文武百官皆知,天下兵马大将军疯痴成魔,整日整日唤着夫人的名字,对着满墙夫人的画像自言自语,时不时还会痴笑出声。

    疯癫时认人不识,一旦狂躁发作,便如疯狮一般低吼,不要命地撞墙砸物,动辄便将自己折腾的浑身是伤,血迹累累。

    他唯一不会砸毁便是夫人的梳妆铜镜与妆盒,只要是关于夫人的一切,他都视若无上珍宝供奉起来,每日亲自擦拭,任谁都碰不得,没日没夜对着这些物品画像神智不清地说着疯话。

    尤其,疯癫可怕的是,他每晚睡觉都要死死怀抱那件沾满血渍的雪缎流沙烟云裙。

    即使,那件衣裙上的血渍已经发乌变黑,他也不以为意,不准任何人碰。

    李昭覃望着外厅满墙不下百幅的女子画像,每一幅都出自名家之手,价值百金。无论多传神,也未曾美到夫人本尊半分精髓。

    李昭覃抬手拂去门框旁那副画表面的细尘,画轴左右轻摆打在门上敲出声响,便是声小,也逃不过常年征战将军的敏锐。

    “何人在门外鬼鬼祟祟?”屋内的女将军向外喊道,步伐稳健如风,打开武仁轩卧房的门,定神见到来人后,立即在门框处,合手作揖,单膝跪道:“微臣苏澄瑛见过圣上!”

    “瑛将军请起。”李昭覃抬手示意,随即踏进屋内,桌椅全被推翻在地,内屋墙上处处是血迹斑斑,发了疯的男人力气比以往更大,一拳下去能将石墙砸出个碗大的坑。

    雕花大床旁,看守苏澄扬的四个亲兵护卫刚要向皇上行礼,李昭覃挥挥手,直接免了繁复礼数,定定望着不远处被绳子五花大绑的男人。

    不,他已经不能称作是人了,换而言之,是他将自己折磨的不像个人。

    昔日驰骋疆场,英毅俊朗的男人荣光不复,额前几绺黑发凌乱散落,唇边下巴满是青色胡茬,整个人颓败落魄,痴痴傻傻,似是七魂被拿走了六魂,双眸暗淡无神地盯着某一处,直愣愣地发呆,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裂出鲜血,手背上的伤永远渗着血,永远不会好。

    他痴傻呆愣的盯着梳妆台的方位傻笑,又立即沉郁地拉下脸,嘶哑着嗓子,喃喃念着:“姮儿,夫君来了,不要怕...呵...呵呵...没有坏人...谁也不敢欺负你...呵呵...”

    雕花大床上,沾满血迹的雪缎裙平整摆置一边,男人因绳索从肩膀捆到脚,只能笨拙地仰头倒下去,一点点挪动身子蹭到裙子旁,用手指去够裙面,紧紧攥如手中,眼神极尽温柔地看着雪缎裙,痴痴地道:“嘘~姮儿要睡觉了,都不准吵到我的姮儿......”

    痴痴傻傻的男人,痴痴傻傻的将雪缎裙当成夫人,他发疯狂躁整整一天,将自己折腾的遍体鳞伤,不知疼不知累,却在一件沾满血迹的裙子旁安稳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眼前疯癫痴呆的男人和苏门三十万大军的主帅是同一人,李昭覃负手身后,不忍问道:“太医署怎么说?还是毫无办法吗?”

    苏澄瑛丧气地摇头,郁郁道:“多谢圣上关心,太医署各位太医皆来诊治过,可......效果甚微。”

    李昭覃虽不通歧黄之术,但怎又不知,那男人非是身体上什么病痛,太医署自然是束手无策。

    “澄瑛,带着他去北境走一趟吧。”李昭覃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纸信封递给苏澄瑛,“朕知你照顾大哥无暇顾及其他,想必你也知北境异变,北藏不少百姓不堪东岚国禁军侵扰劫掠已到雍州城外寻求大轩庇护,朕也寻人打听了夫人踪迹,也不知与你而言算不算个消息。”

    苏澄瑛双手不停颤抖着接过李昭覃递来的信封后急忙拆开,女将军的泪珠断线,洋洋洒洒落在信封上,水墨晕开,化成圈圈黑痕。

    嫂嫂没死,嫂嫂还活着!福亦临真的将她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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