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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澄瑛嘴上虽讲着日后同大嫂一起睡，行动自然不会真如此。

    她无法看着自家大哥妻离子散而坐视不管。昨夜也和嫂嫂聊过，知悉嫂嫂只是气在心头上，想来大哥多说说软话哄哄也就无事了。

    且嫂嫂温柔，善解人意，也晓得大哥一直对婉儿的死耿耿于怀。一时怀念故人也属人之常情，只是方式不妥，搞得如今这惨淡局面。

    不到非常时刻，苏澄瑛不插手人家夫妻琐事。夫妇之间哪有不磕绊吵嘴的？

    不然后半辈子好几十年，过得多没趣儿。

    ——

    白纾姮见得今日天儿好，当真是春暖花开好时节，追思旧人的好光景。趁着苏家两兄妹去武堂处理军务，她得着空闲准备三牲酒水上后山祭拜恩人。

    于上次祭拜不同，她是堂堂正正的将门夫人，以嫂嫂的身份来祭奠小姑子。既是恩人也是亲人，一时心绪复杂，抚摸石碑良久。

    她以水纱长袖拂去墓碑尘埃，喃喃道：“琬儿，你大可以安心，无人可取代你于你大哥心目中的位置，他一直是你的英雄。谁也抢不走，夺不去。”

    天仙娇媚的九尾狐眉间清明，看透了，悟彻了，也无何嫉妒吃醋。这是他的亲妹妹，他需得惦念，需得放不下。

    山间黑雾乍起，幻影显形，白尔罕伫立于长姐身后。听闻长姐近日遭遇后，言语间颇为愤怒，不乏现实的残忍。

    少年拳头紧攥，问：“长姐，值得吗？！这便是你要的人间情爱，你要的男人，心里却还时时想着另一位女子。你又何必这样糟蹋自己？”

    白纾姮手抚石碑梨涡浅浅，温言劝道：“尔罕，那是他的亲妹妹啊。”

    白尔罕不屑轻笑道：“呵，我本以为他是重情重义之人。原来，也不过如此，被人戳中痛楚便拿女人撒气，算什么男人！”

    白纾姮黛眉微蹙，不愿弟弟如此说话，道：“尔罕，他是你姐夫，长幼有序，你不可如此讲他。”

    白尔罕归劝道：“长姐，与我回北藏罢。如今你人也嫁了，恩也报了，也不欠苏家什么债了。你用千年道行去还人情，这赔本的买卖，弟弟不愿你做。”

    白纾姮一愣，平日狂妄肆意的弟弟，今日竟能说出这些话。

    长大了，尔罕真的成熟多了。可谁又说想脱身便能脱身的呢？人间情爱本就是一团乱麻，割不断，舍不得，她是气，却还不到回千里之外娘家的地步。

    “这是命债，尔罕，若不是苏澄琬，你只能去阎罗殿前见我魂魄最后一面了。佛说因果循环，许是上天见我还不得苏澄琬的恩情，便让我嫁到苏家还债。”

    “可，长姐，你真的甘心？凡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年，当你一旦产下凡胎，一切就都晚了！”

    白纾姮美眸低垂，抬手将三牲酒水摆齐，弟弟的话犹在耳畔，她却无法作答。她可以因为报恩还债，甘愿屈居于夫君心中次位。

    可孩子怎么办？孩子也要重蹈她的覆辙吗？孩子也会甘心在父亲的心中居次位吗？

    她不知是说服弟弟，还是说服自己，笃定道：“尔罕，他是爱我的，我感觉的到。他十五岁起征战沙场，妹妹却因战局延误被选作和亲对象，坠入悬崖，他怎么能不在乎？只是他过不去的坎而已，不妨事的。”

    “何为不妨事？！这次不妨事割手，下次不妨事割腕？长姐，九尾狐生来多情善妒，你不是凡间女子，何必撑什么心胸大度？”

    白尔罕看不过长姐苦撑大度，以还债的理由搪塞心间痛楚，又狠道：“长姐，你明明在乎，明明如此想让他将你放在心尖上，明明嫉妒苏澄琬在他心中的分量，你又何必.....”

    白纾姮不愿承认弟弟的话字句印证，起身打断他问道：“尔罕，你找姐姐，到底有何事？”

    白尔罕道：“长姐，净翊动手了！接风那日我喝得烂醉，净翊妄图将一女子塞入我房内，幸得战沉及时出手。今日净翊同古拓议事，战沉才得空与我谈起此事。”

    白纾姮若有所思道：“我本也蹊跷，灵周山万年仙障，怎会说消失便消失。想来净翊此番来大轩也是定有所图，这事需得与师兄商议，毕竟他是长安的土地公公，定不会允许有妖精野怪在他的地盘上作乱。”

    “长姐说的是，还是要与仙君好好谈谈。”白尔罕知劝长姐无果，摆手道：“我先行一步了，长姐。”

    她挽留道：“天还早，先去府上用个饭吧。”

    白尔罕果断拒绝道：“免了免了，看见那个人就生气，我可吃不下去。那个人要是再欺负你，你就找我，我给你撑腰！”

    还未待她再次留人，白尔罕一个转身消失于山林树野间。她摇头无奈笑笑，这孩子，急躁性格倒是一点未变。

    白纾姮最后为恩人碑前捧一柸土，日渐正午，时辰不早，该回府了。

    ——

    将府前厅，末位椅上坐位小姑娘，粗布麻衫，衣着褴褛。眼神惊惶，抱住双臂止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受了极大地惊吓后的模样。

    家中小厮听从吩咐为姑娘上杯热茶，驱驱寒意。小姑娘只是害怕地瑟缩，目光闪烁，环顾周遭安全，才稍稍放松下来。

    须臾，前院至前厅，婆子奴婢小厮接连请安，嘘寒问暖。小姑娘依稀听到“夫人”二字，目不转睛，紧盯前院来人。

    连街头乞丐都晓得，将府夫人乃是仙女下凡尘的存在。平日深居简出，出行也是乘轿，旁人窥不得其仙姿佚貌，被靖武侯保护得相当好。

    待夫人当真迈进前厅，北藏仙女轮廓精致，美艳绝伦，嫁为人妇后更是妖娆妩媚，步步生莲，仅是见着她，便是人间值得。小姑娘瞧得痴了，一时怔住，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为好。

    方才老远就瞧见前厅椅上的纤细身影，白纾姮走进前厅，还未看清小姑娘相貌，向婆子问道：“这位姑娘是？”

    婆子回禀：“回夫人，这姑娘险些被卖进满花楼。方才少爷回府途中，她更是扑在马前，嚎啕大哭央求官爷做主，少爷这才将她带回来。”

    白纾姮侧目仔细打量小姑娘，约莫十四五的模样，身材娇小纤细，衣衫破烂，气质却胜似大户人家的小姐。

    尤其那长相，颇有些旧人模样，与苏澄琬有六七分相像。

    白纾姮侧开眼，问：“将军人呢？”

    婆子道：“回禀夫人，将军见您不在府上急惶惶的去寻。方才您回府，老奴已经派人去通报将军了。”

    婆子话音刚落，英毅男人踏步而来，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匆匆赶回来。

    人未到，声先到，男人低沉音色至前院传来，焦急问道：“姮儿，你方才去哪里了？府中上下不见你人影。”

    去哪了？还能跑了不成？京城上下都是苏门军驻守，动辄七八百精兵，兴师动众地搜山巡街，她倒是想着离家出走气气他，也得敢啊。

    白纾姮扶椅子把手坐下，不愿去看府上新来的“客人”。用发丝都想得到为何苏澄扬会插手管闲事，若是一般女子求救，早就遣人送去京兆府了，哪还会带回家中给自己添堵？

    她不应声，眼见着夫君跨进前厅，敛起脸色，正襟危坐，等苏澄扬给她一个解释。

    苏澄扬晓得夫人不悦，有外人在也不好开口，下令道：“来人，带婉荷姑娘下去换身干净衣服，再准备些吃食。”

    “是，少爷。”婆子又看向婉荷，“婉荷姑娘这边请。”

    婉荷蹑手蹑手随着婆子离开前厅，奴婢小厮颇有眼力见儿，晓得主人们有话要讲，也纷纷退下前厅。

    白纾姮望着不知从何解释的夫君，问道：“如何？过会儿送小姑娘去京兆府？”

    苏澄扬面露难色，道：“姮儿，我瞧她不像是乞丐，大抵是人贩子拐来的大户小姐。不妨先允她于府上住下，待京兆府找到其家人后，再让她回去也不迟。”

    夫人浅声娇笑：“呵呵，瞧瞧，我们将军好一副菩萨心肠，如今这市井闲事管的比京兆府都宽了呢。”

    九尾狐天生多情善妒，她怎么可能容忍一位长得与恩人相像的陌生姑娘留在府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她不嫉妒吃醋都难。

    苏澄扬剑眉紧皱，不认为这种风凉话该从她嘴里说出来，沉声唤道：“姮儿，这并非市井闲事。”

    白纾姮美目倩兮，楚楚望他道：“那将军还想姮儿如何做呢？任凭你沉浸在失去琬儿的痛楚里不管不顾？还是任凭你带回个与琬儿六七分相像的女子好生照料？将军未免太欺负人了罢。”

    苏澄扬不忍夫人难过，安慰她道：“姮儿，我知你介意，一旦找到她家人，我定立马差人将她送回。”

    夫人退一步，想辙道：“若我今日便要你将那姑娘送走呢？这样好不，你给她安置个客栈，平晟坊也好，尔罕在那，还能帮忙照拂。”

    他闷着不吭声，也不知说什么话能哄得老婆开心，又能让那位姑娘留在府上。

    白纾姮直直望如英毅男人眼眸深处，洞察世人心，她失望却又不得不妥协。

    “说到底，苏澄扬，你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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