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作品:《醉后不知天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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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宁人吃得忘乎所以,也没顾得上肖菡,肖菡倒是悠然自若,吃得很有涵养,还时不时的给傅宁添饭加菜。

    其实若是往常,对面坐的也不是傅宁,在饿了那么久的情况下,别人根本就没机会下手。要知道她肖菡小时候可是有过流浪的经历,平时不怕天不怕地,怕的就是饿肚子。可她现在还能忍耐,因为她心里有事。

    待傅宁放下碗筷,肖菡起身与他同坐一席,她抬手就着袖口帮傅宁擦拭嘴角,桌上的碗筷暂放,然后执着傅宁的手腕将他拉到内间按坐在明镜台前梳理,镜里的傅宁长得斯文清秀。

    他看着肖菡将他的发带扯开,自己的长发披泻,肖菡将它们理顺然后一半笼成一束用发带缚之,一半绾成髻簪入发簪。他平素是没有饰品的,只一根发带,那些戴的挂的闪闪发亮的东西他是真的不喜,所以肖菡走南闯北才没帮他置办,只在他的衣物上花心思。所以这跟发簪保不齐就是那根,他忙伸手摸了摸胸口,他记得他是放在这里的,怎么……动作一顿,他想起来了,是,是了,昨晚他们“坦诚相见”的时候,被肖菡摸走的。

    “哥哥,我很高兴!当时你还牵挂着我,你那包袱里没带什么东西,但你愿意带着它,我知道,你这是睹物思人。”

    傅宁被她说得有些没脸:“没有的事,我……”

    “还有一个原因!”肖菡突然打断他,神色落寞,傅宁不解。

    肖菡双手搭在傅宁肩上,苦笑一声:“哥哥要走……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吧。”

    傅宁想宽慰她:“你别多想,是我自己的事,我……”

    “白婶都告诉我了……那天我带你回来,你睡着了,白婶他们来看你,你不知道。那天……白叔单独拉我说了一些话。”

    白叔是真拿他们当自家孩子看待,曾今操心傅宁的婚事,被拒了,白叔理解,傅宁是不想放弃肖菡,她还小,需要人照顾。如今,他又操心肖菡的婚事,肖菡条件好,得很多男子青睐,托他做媒的人不少,可人家男儿家里不希望嫁过去的女方家里有这么个不出阁的哥哥,不清不楚的。不是不认傅宁,只是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些事,他都与傅宁提过,傅宁心里有底。白叔白婶都提议叫傅宁去他们家,叫他们一声娘爹,做白启真正的哥哥。

    当时白叔说得有愧,他觉得好像是他把傅宁逼走的。肖菡心里清楚,这件事怎么能怪他们?

    傅宁沉默良久,他心里也有愧,他只是不想让白家受累,要叫他们娘爹,傅宁那是千百个愿意,可他终归是个不打算出阁的男儿家,做不了什么大事,叫他们一声娘爹,那是拖累。

    “你在信中嘱托我念恩思报,可那是我一个人欠的吗?这些点点滴滴的情义,该不该一起还?”

    “我……”

    “你倒是好!一走了之。”肖菡的语气强硬,但她那是后怕,那天她若不是早些回转看到那封信,她若是错过或没追上,她与他可真的就是相见不知期了,可能也是永生不复相见了。其实,她欠的最多最该回报的人就是傅宁了。

    之前欠他教养之恩,现在欠他相濡之情。

    傅宁没吭声,是他思虑不周,他活该被教训。

    肖菡原不想吼他的,只是一腔委屈想找人吐而已。还有一点,她不想在被人抛弃了,她母亲对她没有亲情,他父亲倒是待她好,只是去得太早。现下,手里只剩眼前这一个了……

    她转过傅宁的身子,她又一次以同样的姿势,委下身段,半跪在他面前,执起他的手:“我们成亲吧!”

    “不要走,我不娶别人,我们成亲,我要娶的人是你。”

    肖菡是激动的,是喜悦的,她想着他们心意相通,该是水到渠成。

    可许久不见回应,她抬头直视着他,他眼眸里的神色复杂,是痛苦纠结。肖菡有些慌了,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哥哥……”怎么了?

    “不成。”傅宁抽回了手,拔掉了那根簪子放到桌上,打乱发丝重新绑缚,“我是你哥哥,我不能害你。”

    “可昨晚,我们分明已经……”已经那么亲密情迷。肖菡依旧是刚才那个姿势,连手都没放下去。她不明白,他都已经把自己都给了她啊?为什么啊?

    他将她举着的手按下去,从她身边走过。

    “昨晚我有我自己的私心,我私心的想拥有一下你,一刻也好,你……莫要怨我。”

    肖菡抓住了什么,她站起来抓住了傅宁欲离去的衣袖:“没什么不成的,你承认是喜欢我的,你是愿意的。”

    “我是喜欢你,我是愿意,可我们不合适啊,我们是不会被祝福的,我们是兄妹,我们的感情放到世俗的眼里是惊世骇俗,是谈资!是笑柄!”

    “你还年轻,还有将来,不能被我毁了。”

    “可我……”

    肖菡那神情,她一启唇,傅宁都知道她要说什么。

    “别再说你不在乎了,这是现实,我已经无所谓了,可你的名声和前途我却是在乎的。”

    “可昨……”

    “昨天就当是我荒唐。”傅宁将手覆在她扯他衣袖的那只手上,又补充了一句,“……亦是我心甘情愿,你就当我不知廉耻好了。”

    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觉得有必要跟她叮嘱一番:“以后娶了夫郎进门,好好对他,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的事,徒惹人家伤心,到时候等一切稳定下来,我在走,不会碍眼。”

    这说得是什么话!

    肖菡整个人抖得厉害,她是被气极了,要是换了别人这样气她,恐怕早一棍子抡得她爬不起来,可眼前这人是谁啊?是傅宁啊,是她的哥哥啊,不是其他的谁。

    况且她哥哥的身子骨也经不起她一棍子,忍了忍,气不过,甩袖走了。

    一而再的拒绝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不信。都说了我要娶的是你!是你!为什么还要走。走?我答应了么!

    傅宁看着肖菡离开,门被带得哐啷一声,在院子里大概又是踢了什么东西,哐哐隆隆的,院门晃动的吱呀声都传进了他耳。

    她这是……耍性子?傅宁知道她气性大,可平时在他面前也只是偶尔霸道一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乱发脾气砸东西的样子。

    傅宁知道自己气得她不轻,可这是现实,放纵了一回,该说的还得说,该结束的就要结束。

    明镜台上的发簪他好好妥贴的收起来了。

    傅宁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可还能怎么样呢?就这样吧……

    人既然醒了起了就要找点事做着,他收拾收拾情绪,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他便把这两天他和肖菡堆积的衣服洗一洗,感情上的事过两天在说。

    把衣服堆在木盆里,他起身去挑水,其实不能说挑,他们家院子里是一口轱辘井,把木桶挂在钩子上,放下去,转动轱辘,就能将水拎起来,不需要太大力气。可肖菡嫌麻烦,她把桶放下去,直接上手拎,她有力气,傅宁不行,他拎得吃力费劲,多数要用水的时候都是她代劳。

    肖菡爱出力气,不爱做些家常里短的琐碎事情,越是长大越是如此。小时候还想着要做饭,替他分担,现在厨房外的柴火倒堆得不少,有空就出去打猎,至晚方归,除了卖了的送人的,家里野味还存了不少。这个家现在基本是靠肖菡养起来的。

    他才了一桶水上来,腰背和双腿就都在打颤,浑身酸疼得厉害,气都喘不过来,实在是……昨晚被她折腾得厉害,他到现在全身哪儿都提不起力气。他这桶水提的艰难,刚刚洗碗扫地的时候倒是能忍耐。

    桶又放了下去,他忍耐着身上的不适使力欲再提一桶,一桶水不够,满满的一桶水在井底晃晃悠悠哗哗啦啦刚离开水面,背后就是哐啷一声院门关闭又落栓的声音,傅宁吓了一跳,手一抖,那桶水差点又落回井里去。

    傅宁回头看了一眼,是肖菡,她去而复返,傅宁保持着使力的姿势没动,她三两步跨过来往他身边一站,伸手三两下就把那桶水提了上来,稳稳地跺在地上。接着,她不说话,一双眼睛只在傅宁身上转悠,神色莫测。

    傅宁被她看得不自在,他刚想开口询问,白启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肖菡我看见你了,开门!我是来看咱哥哥的。”

    “他身子不适,不见。”肖菡一边冲着门外回道,一边直把他往屋里推。

    傅宁听得一头雾水也被肖菡推得一头雾水,回头小声地问肖菡:“这是做什么?是启儿阿?怎么了?唉!别推,我还要洗衣服呀。”

    “衣服我洗,哥哥先进屋,咳……换件领子高些的衣物。”肖菡的手法粗鲁,傅宁被推进里屋的时候一个蹙趔,差点摔倒,肖菡动作太快没注意到。她关上了门的刹那,白启就从墙头上跳了进来,步入厅堂,径直走到她面前。

    “肖菡!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关门作甚?你不知道我是来……”

    “知道。”

    “那你还……算了,人都快来了,还不快准备准备。”说着她举起手中的东西在肖菡面前晃了晃,“我还从家里带了瓶酒,对了!哥哥怎么了,带我去看看。”

    肖菡接过她手里的酒,白启说着就要绕过她往里走,肖菡身形一动,如泰山般挡着,脸上的神情是尴尬得不行。

    听说白启要进来,傅宁也是慌得不行,他现在正如肖菡所说,忙着……额——找衣服换。

    被肖菡推进屋里,目光憋到镜面,傅宁立刻明白了肖菡让他换衣服的用意。

    在他颈项处满是斑驳的青紫痕迹,叫人一眼即明,根本无法见人!

    被肖菡接二连三地拦在门外,又不说不清原由,这次白启是真恼了。

    “肖菡!你——”

    “启儿,你先别恼她。”回她的是傅宁,他没有出来,就在肖菡身后,隔着一扇门的內室,“是我的意思,我……我身上起了疹子,难看得很,不想见人。”

    “那哥哥,你没事吧,严不严重啊?难不难受?”白启相信了,目含担忧,她忍不住靠近一步,被肖菡伸手拦住。

    傅宁感到头疼,内心愧疚。

    “没事,你不用担心,是有客人要来吧,你先回去,我来准备,不会耽误。”

    “嗯!其实不需要费什么周章,就两个人,一个来是个管家,身体不好,主顾没来,哥哥就备些茶点,饭菜清淡些,另一个好像是个道人,她好酒,我知道你们家不备酒,酒我带来了。招待的时候哥哥不必出面,我们来就好,事情已经谈妥了,现在过来就是签约交个定金什么的,费不了——唉……肖菡,你又发什么疯……”

    在白启“唉”的时候,人已经被肖菡拽出了厅室。

    “你话太多!”肖菡现在很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把白启轰出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白启在小院中挣开了肖菡,似笑非笑的围着她打转,“不会是还瞒着哥哥的吧,我就说……嘿!瞧你那点出息。”

    “你别说了,先回去吧,等会儿人来了,你也别过来,我自己能照应得来。”肖菡没理会白启的戏谑,面色沉重。

    白启见肖菡面有难色,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你之前没跟哥哥说,哥哥会担心的,他那么心疼你,之前你被人抬回来,他吓坏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之前你就可以跟他商量啊。这趟镖雇主出手阔绰,但也不是非接不可,你们也不像是缺这几两银子用啊。”

    “是白银一百两,要是像以往那样走镖,少不得要两三年才攒的起,这些都可以置办七八亩良田了,就你这酒都可以买三百多坛。白婶不是也去吗,去一趟里津,一个月就能往返,这一百两白银来得快为什么不要,等我回来以后,这一百两也于我有用……还有你说我为什么不告诉他,像你之前说的,我之前吓着他了。”肖菡送白启,并排着往白家走,“对了,谢谢你的酒。”

    “可你明天就要走了,哥哥他……唉!阿娘也是,这次都不带着我。”

    肖菡伸手一搅白启的肩,哈哈笑道:“放心,一个月往返,我能赶上你的喜酒。至于哥哥……他会懂我的。”

    白启佯怒,伸手拍掉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你!也真是,不过……阿情的事……多谢!”

    阿情就是白启喜欢的许家儿郎许情。肖菡在帮她追许情的时候出了力,那些不太入流的手段用得出神入画,让许情注意到她,这声谢谢她不想只在心里说,但要一个人对另一个熟得知根知底的人,还是一起长大的人说谢谢是很难的,所以她讲到“谢谢”的时候差点说到自己肚子里。

    “什么?我没听见。”

    白启知道肖菡其实是听见了,故意在消遣自己,忍不住就要赏某人一个拳头。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在外人面前是不苟言笑,一张冰山似的脸,好像谁都提不起她什么兴趣。在我阿爹阿娘面前倒是一张实心实意的笑脸,可在她自家哥哥面前,反而端着一张成熟又稳重的脸,叫人看得好笑,不过也好像只有我觉得好笑,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学文武,平日里都以拆对方的台为乐,不过她都是在没人的时候。我到是不管不顾,所以现在大家都觉得我是还没长大纨绔小子,也没人发现其实她肖菡跟我是一样的,今年大家都才十六,私底下也是爱闹不嫌事大的,只是不知她肖菡为何要这样辛苦地带着这些假面。

    “好了,不逗你了。”肖菡挡住白启挥来的拳头,整个人突然认真起来,“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情义,托你个事,我出门的这一个月,把你的情郎先放一放,聘礼都下了,跑不了,你帮我先照应哥哥……咱哥哥,我在这里先谢你了。”

    肖菡说着就鞠了一躬,白启被这郑重其事的一躬吓了一跳:“就一个月而以,你不必如此。难道哥哥还没放下要离开的心思?”

    “难说。所以有此一请。”

    “好说,你刚才都说了是‘咱哥哥’。”

    她们都没想到这一请一诺,时间竟生生往后拉长了五年!

    小院里的荼蘼花架前,有一个的竹架,掠衣用的,竹节附近还或多或少存有一些青绿,这是肖菡不久前才搭的,一排的湿衣服帖乖顺的挂在上面,还在滴水,衣服是她刚洗出来的。

    肖菡搓了搓手,抖了抖身子将袖子抖下来。现在已至深秋,风和水都是冰的。

    傅宁在厨房准备菜饭,他没有换衣服,只是找了一条长巾围住勃颈。听了白启的话,他猜到来的会是什么客。肖菡瞒他,他很恼怒。

    主顾条约定金,客人多半就是她的生意人,她瞒着他在镖局接了一单生意。

    肖菡送完白启回到家站在门外想跟傅宁解释,傅宁收拾好自己从屋里出来,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打断她的话:“把院里的衣服洗了。”

    傅宁现在很想发火,但他忍住了,什么事都要等客人走了关起门来才能好好谈,现在不是时候,既然是她生意上的事,他也不好现在影响她。

    肖菡看着他错身而过,没有再吭声,她也知道现在时间紧,没空说这些,于是默默地答了一声“是”,低着头跟着傅宁出了厅堂,一个向着院子,一个步入厨房。

    院门“扣扣”响了两下,人到了。

    两人一直没说话,肖菡撤了灶里的火薪,随意拍了拍手上的柴屑,就准备出去迎客。傅宁没好气地拉住她,用湿巾拭去她下巴上的黑灰,又帮她整了整领子和衣袖。

    肖菡两臂伸开,看着傅宁在她身前身后的整理,她的眉梢眼角都漾着笑意,一对墨玉的眼珠亮晶晶的,好似倒映着万千星辰。

    “哥……”她牵住了傅宁的一只手,很温柔:“你不生我气了?”

    傅宁直接拍开,脸色很沉,没理她。

    院门又响了两下。

    “哥……”肖菡没动,她有些沮丧地看着傅宁回过去的身子,万千星辰瞬间暗淡。

    “有人么?扣扣……扣扣……肖娘子在么?”

    “去吧!”看着肖菡无动于衷的样子,傅宁无奈妥协。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人都上门了,这会儿她倒是矫情起来了,他又回过身推了肖菡一把,“先将人好好地迎进来。”

    “我……”肖菡还想说什么,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知道不能再拖了,振了振不算宽大的衣袖,提声回了旧“就来”然后颇有气势地去开门。

    门打开,门前立着两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一个衣锦华贵,目光矍铄,但脸色苍白,似久病缠身,一头华发枯燥,少见墨色,看到肖菡的第一眼,她端详了她很久。

    肖菡被她看地有些不自在,口中道了句怠慢然后让道迎人进门,跨过进门槛时她似是说了一句话:“像啊……”

    还句话说得很轻,是自言自语,肖菡不好寻问,也无意寻问。让她好奇的是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个出家的道士,穿着一身墨烟般的道袍,搭着一个拂尘,身上没有檀香,倒有一股酒气。

    她也上了年纪,但比同行人看着要年纪轻些,身子也挺拔些,只是看着也像是个病号。

    那个道士扶着身边的人,轻轻回应了一句:“是她。”

    肖菡皱了皱好看的眉,像什么?什么她?她们在说什么?虽然疑惑,但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问。对未知的事她会有疑问,但若无关要紧,她便不会去在意。

    将人迎进厅堂,傅宁摆好酒食便回避了,女人们谈事,尤其是正事,男人都是不好在场的。

    对此,肖菡本是不在意的,但里国风俗如此,傅宁又是固守礼仪的人,她也没有拦阻。

    协议签了,明日就要启程,订银付了沉沉地一袋二十五两银子,剩于的七十五两在事成之后清付。要托保的东西也交给了她,是块墨玉玦,价值不菲。

    她们这次商定,走哑镖,不打旗,装扮成去里津的贩布商人和杂役伙计,不进城,只需要将东西安全送到城郊的小竹峰寒山观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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